张道一关于穹顶壁画的发现，如同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
后台入口可能不在舞台后方，而在观众席上方？
这个推论大胆而颠覆，却隐隐契合了歌剧院诡谲莫测的风格。
“风险极高。”鹰眼再次强调，他习惯性地评估着最坏情况，
“非演出时间踏入观众区域，一旦被指挥家或清洁工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我们并不确定入口的具体位置和开启方式。”
“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智囊指尖轻敲着剧本，逻辑清晰，
“前两场演出，我们被动遵循规则，评价也只是勉强过关。下一场，指挥家绝不会让我们轻松度过。不掌握更多主动权，我们很可能在下一场谢幕。”
灵蝶抬起苍白的小脸，望向虚空，仿佛在感知着什么：“穹顶……那里的能量很混乱，有悲伤，有愤怒，还有……一丝被禁锢的渴望。和‘人鱼之泪’的感觉……有点像。”
她的感知进一步佐证了张道一的猜测。
流星摩拳擦掌：“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强！我速度快，先去探探路？”
“不，这次我去。”张道一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决断。
他看向众人道：“我的能力在伪装和潜行时有加成。而且，诗人的角色身份带有一定的癫狂和不合群特质，即使被发现，也有一定的解释余地。”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亲自去确认【小红的血色缎带】感应的源头。
鹰眼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但必须设定好接应和撤离方案。我们不清楚上面有什么，不能全军覆没。”
计划迅速制定。
张道一独自前往穹顶区域探查，鹰眼和流星在舞台与观众席连接处策应，智囊和灵蝶留守杂物间，利用各自的能力监控歌剧院整体的能量流动和异常声响。
隐士……他依旧沉默，但表示如果需要，他可以再次尝试用阴影能力进行短时间的区域遮蔽。
行动开始。
张道一深吸一口气，将【欺诈师】的【瞒天过海】被动催动到极致。
他并没有改变外貌，但整个人的存在感骤然降低，仿佛融入了舞台边缘的昏暗光线和背景帷幔的褶皱之中。
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沿着舞台侧面的狭窄阶梯，向上攀爬。
阶梯陡峭而布满灰尘，显然是常年废弃的通道。
瓦斯灯的光芒到这里已经极其微弱，只有穹顶壁画本身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仿佛自带荧光的光芒。
越是靠近，那股源自【小红的血色缎带】的感应就越是清晰、灼热。
他小心翼翼地踏上穹顶下方的环形走廊。
这里是一个个独立的、被厚重帷幕隔绝的包厢区域。
与楼下观众席的“黑影”不同，这里的包厢更加奢华，但也更加死寂。帷幕之后空无一人，只有积年的尘埃和冷寂。
他根据感应，朝着那个位于海神雕像下方的特定包厢靠近。
越是接近，空气中的咸腥味就越发浓重，甚至带上了一种粘稠感，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耳边开始出现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深海断崖处的汩汩水流声和某种巨大生物缓慢心跳的“咚……咚……”声。
终于，他停在了目标包厢的帷幕前。
暗红色的天鹅绒帷幕沉重而冰冷。
【小红的血色缎带】在此刻变得滚烫，明确的指向就在帷幕之后。
他深吸一口气，用最小的动作，轻轻掀开帷幕的一角。
包厢内部比他想象的更加宽敞，陈设极尽奢华，但所有的一切都蒙着一层灰暗的色调。
而在包厢最深处，面向舞台的方向，并没有座椅，而是矗立着一座等人高的、用某种暗蓝色礁石雕刻而成的雕像。
那雕像并非人类，它有着类人的身躯，但覆盖着层层叠叠、如同铠甲般的深蓝色鳞片，手指间有蹼状结构，面部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用幽绿宝石镶嵌的眼睛，正空洞地“凝视”着下方的舞台。
雕像的手中，握着一柄断裂的珊瑚三叉戟。
海神？或者说，是某种深海存在的化身？
张道一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座雕像与歌剧院的核心秘密，与那位从未露面的经理，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他尝试用精神力感知雕像，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感受到一片深沉、冰冷、如同万米海沟般的死寂与压迫。
这雕像本身，似乎就是某种规则的凝聚体！
他的目光扫过雕像基座，上面刻着一行扭曲的、如同海浪纹路般的文字，并非他认识的任何一种语言，但当他集中精神看去时，一股意念自然而然地流入脑海：
【以悲歌为祭，以泪水为引，唤醒沉寂之主，方可开启归墟之门。】
悲歌？泪水？沉寂之主？归墟之门？
这像是一段咒语，又像是一个……仪式的提示！
难道，完成三场演出并不是最终目的？真正的通关条件，或者说，离开这里的关键，在于唤醒沉寂之主和开启归墟之门？而悲歌与泪水，指向的是他们正在演出的剧目？《溺亡者的婚礼》、《人鱼之泪》……都充满了悲伤与泪水。
就在他全神贯注解读这段文字时，一股极致的寒意陡然从身后袭来！
不好！
张道一想也不想，猛地向侧前方扑倒！
“唰！”
一道冰冷的、带着浓烈消毒水气味的灰色粘液，擦着他的后背射了过去，将他刚才站立的地面腐蚀出一片滋滋作响的泡沫！
清洁工！它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穹顶走廊！
张道一甚至来不及回头，连滚带爬地冲向最近的包厢帷幕，试图借助复杂的地形躲避。
他能听到身后那湿漉漉的、不疾不徐的拖行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瞒天过海】的被动在清洁工面前效果大减！这东西的感知方式似乎超越了常规的视觉和存在感！
他不敢使用【假戏真做】，精神值尚未完全恢复，仓促编织谎言风险太大，而且他不确定清洁工这种规则造物是否吃这一套。
就在清洁工那戴着防毒面具的头颅转向他藏身的帷幕，橡胶手臂缓缓抬起，准备喷射更多粘液时——
下方舞台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响亮而走调的、用圆号吹奏的噪音！
是流星！他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支圆号，正鼓着腮帮子拼命吹奏，声音刺耳难听，瞬间打破了歌剧院的死寂！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符合“规则”的噪音，显然吸引了清洁工的注意力。
它那面具下的“视线”迟疑地转向了舞台方向，抬起的手臂也缓缓放下。
趁此机会，张道一如同离弦之箭，从帷幕后冲出，沿着原路疯狂向下奔跑！
他甚至能感觉到清洁工，那冰冷的注视重新锁定了他的后背，但或许是流星的干扰起了作用，或许是它判断在复杂的穹顶走廊追击效率太低，那湿漉漉的拖行声并没有立刻追来。
他一路冲下阶梯，与接应的鹰眼和流星汇合，三人毫不停留，迅速撤回舞台下的杂物间。
“怎么样？”智囊立刻问道。
张道一靠着墙壁，剧烈喘息，将自己在穹顶包厢的发现——那座深海雕像以及基座上的文字——快速说了一遍。
“以悲歌为祭，以泪水为引……”智囊重复着这段话，眼神越来越亮，“我明白了！完成这场演出只是表象！我们扮演的角色，演出的悲剧，本身就是在进行一场献祭仪式！我们的表演所产生的悲伤与泪水，就是在为唤醒沉寂之主积累祭品！”
“而归墟之门……很可能就是离开这里的出口！”鹰眼沉声道。
“所以，最终场演出，不仅仅是要演好，更是要……将这场献祭仪式推向高潮？”灵蝶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悟。
“而且，必须要唤醒那个雕像代表的沉寂之主？”流星咂舌，“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
张道一点头，补充道：“那座雕像给我的感觉……非常古老，非常冰冷。唤醒它，福祸难料。但这似乎是我们离开的唯一途径。”
就在这时，那个华丽而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终结般的意味：
【最终场演出，将于一小时后开始。】
【剧目：《归墟挽歌》】
【此乃本次演出季的终幕，请诸位嘉宾演员奉献你们的一切，完成这场……永恒的谢幕。】
《归墟挽歌》！果然！
最终场的剧目名称，直接印证了他们的猜测！这将是一场直指核心的演出，一场真正的、以他们自身情绪乃至灵魂为祭品的仪式！
指挥家的话语中，奉献一切、永恒的谢幕这些词汇，更是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决绝。
一小时后，一切都将见分晓。
张道一感受着怀中依旧微热的缎带，以及体内恢复了大半的精神力。
他看向他的临时队友们，鹰眼的沉稳，流星的跳脱，智囊的冷静，灵蝶的敏锐，甚至隐士那深藏的隐秘……
最终场的舞台，将不再是单纯的表演。
他们将不再是演员，而是祭品，是仪式的参与者，也是试图在祭坛上窃取一线生机的……欺诈师与反抗者。
《归墟挽歌》，这曲献给深海的挽歌，最终会为谁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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