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从墙缝钻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李秀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眼神燃烧着前所未有火焰的儿子，一时间忘了哭泣。她感觉儿子真的不一样了，那眼神里的东西，让她感到陌生，却又莫名地安心。“快起来，地上凉。”李秀兰连忙把林枫拉起来，用袖子擦掉他脸上的泪痕，自己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但这次，是带着希望的泪水，“妈信你，妈信你……”母子俩依偎在冰冷的炕上，靠着彼此微薄的体温取暖。李秀兰情绪渐渐平复，疲惫地睡去。林枫却毫无睡意。他轻轻挪开身体，将那个从老宅带回来的旧木箱搬到灯下。箱子很旧，挂着一把生锈的铜锁。前世，母亲因触景生情，一直没打开，后来在搬家中遗失了，成为林枫的一个遗憾。父亲林为民，是村里少有的高中生，当过公社会计，为人正直斯文。他的死，一直是林枫心中的一个结。林枫找来一块石头，轻轻砸开铜锁。箱子里东西不多：几本泛黄的《毛选》和《会计实务》，一支英雄牌钢笔，笔身已经有些锈蚀，一本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还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半新的蓝色中山装。林枫拿起那本笔记本，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前面大多是父亲的工作笔记，记录着一些公社的账目片段、学习心得，字迹清秀工整。林枫一页页翻看着，仿佛透过时光，触摸到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父亲。直到他翻到笔记本中间靠后的部分，动作猛地顿住了。这一页没有写日常工作，只用力地写着一行字，墨迹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透过了好几页纸背：“七月十五，大坝验收，心中有疑，恐非吉兆。国栋似有牵扯，忧心如焚。”日期，正是父亲出事的前三天！而“国栋”，正是他的大伯林国栋！林枫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狂跳起来。父亲在怀疑什么？大坝验收和他一个会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特意提到大伯“似有牵扯”？“恐非吉兆”……这分明是强烈的预感！前世认为的意外失足，难道真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大伯在分家时的强势和那丝心虚，是否与此有关？冰冷的寒意顺着林枫的脊椎爬升。他意识到，他的重生，不仅要改变贫苦的命运，可能还肩负着揭开父亲死亡真相的沉重使命。他将笔记本紧紧攥在手里，目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前方的路，布满荆棘，但他已别无选择，只能迎头而上。第一站，就是解决生存问题，然后，一步步查清真相，让该付出代价的人，血债血偿！清晨，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村庄。李秀兰一夜惊惶未眠，天蒙蒙亮就起身，将家里最后一点玉米面搅成糊糊，又小心翼翼地埋进灶膛一个红薯——那是留给儿子林枫的。当她端着热气腾腾的玉米糊转身时，却看见林枫已经穿好了那件最厚实的旧棉袄，虽然依旧单薄，但精神头十足，眼神清亮，正将那个旧木箱小心翼翼地塞进炕席底下。“妈，我进城一趟。”林枫接过碗，几口喝光了寡淡的糊糊，然后将那个烤得焦香的红薯掰成两半，大的那块不由分说塞到母亲手里。“进城？去做啥？”李秀兰的心又提了起来，手里温热的红薯烫得她心慌，“小枫，咱家就……就那点钱……”分家得来的十几块，加上她藏着的几块私房钱，那是他们全部的家当，是命根子。“妈，你放心，我不是去乱花钱。”林枫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语气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待在村里，守着这几块钱，咱们撑不过这个冬天。我去县城看看，找找机会。相信我。”他的眼神太过坚定，李秀兰到嘴边劝阻的话又咽了回去。儿子真的不一样了，那眼神里的东西，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莫名生出一丝依赖和信任。“那……那你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李秀兰将另一半红薯也塞进林枫手里，“带上，路上吃。”林枫没有推辞，将红薯揣进怀里，感受着那点微薄的暖意。他最后看了一眼母亲，转身踏入了黎明的寒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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