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炮的厉声呵斥，引得周围摊主和顾客纷纷侧目。惠民市场里顿时安静了几分，所有人都看着“为民药材行”摊位前的这一幕。林枫心中警铃大作，但他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他知道，此刻慌乱就是认输。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委屈，语气却依旧恭敬：“胡所长，您这话从何说起？我的证件齐全，所有药材都是从正规合作社进的货，有正规手续和发票，税款也是按时缴纳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误会？”胡大炮冷笑一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枫脸上，“有人亲眼看见你从不明渠道进货！少废话，把账本拿出来！我们要查账！”查账！林枫心中一凛。他的账本虽然记得清楚，但里面涉及与黑石峪的结算以及为民制药厂的批发业务，虽然合法，但一旦被胡大炮这种人抓住一点细节大做文章，也会非常麻烦。而且，对方明显是来找茬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对策。硬扛肯定不行，对方是管理者。完全顺从，账本交出去，等于把主动权交给了对方。就在这僵持时刻，旁边修鞋的老王头忍不住插了一句：“胡所长，小林这孩子老实本分，药材也好，是不是搞错了？”“闭嘴！没你的事！”胡大炮瞪了老王头一眼，气势更凶，“林枫，你拿不拿？不拿就是心里有鬼！”林枫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胡所长，账本在家里，没带在身上。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明天一早把账本和所有进货单据都送到管理所，请您和领导们仔细审查。我林枫行得正坐得直，不怕查。只是现在摊位上还有顾客，能不能……”他采取了一个缓兵之计。一来拖延时间，二来将查账地点从公开的市场转移到相对私密的管理所，避免事态扩大影响生意，三来暗示自己愿意配合，但需要程序。胡大炮显然没料到林枫会这么应对，愣了一下。他今天来就是想当众给林枫一个下马威，把事情闹大，最好能当场罚没点东西。林枫这么一说，他反而不好强行拉人了。“哼！少耍花样！”胡大炮色厉内荏地哼道，“明天上午九点，带着所有东西到所里来！要是敢不来，或者账目有问题，有你好看！”说完，他狠狠瞪了林枫一眼，带着两个手下悻悻地走了。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但议论纷纷。李大妈凑过来，小声对林枫说：“小林啊，你得小心点，这胡大炮是出了名的雁过拔毛，肯定是看你生意好，眼红了！”林枫点点头，心中明了。树大招风，他的药材质量好，价格实在，抢了别人的生意，又和药厂搭上了线，难免招人嫉恨。这胡大炮，不过是被人当枪使了，背后肯定还有别人。晚上回到平房，林枫仔细检查了所有账本和单据，确认没有任何纰漏。但他知道，明天去管理所，绝不会是简单的查账。胡大炮肯定会千方百计找茬。他想了想，拿出纸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然后从箱底翻出那包硬通货，小心地取出了两张崭新的十元全国粮票和一块品相不错的上海牌手表。他将信和东西用布包好。第二天一早，林枫先去了惠民市场，却没有直接去管理所。他绕到市场后门，找到了管理所看门的老孙头。老孙头是个孤寡老人，平时林枫路过总会给他递根烟，聊几句，有时还送点不值钱的药渣让他泡脚。“孙大爷，早上好。”林枫笑着递上一根“大前门”。“哟，小林啊，这么早？”老孙头接过烟，看了看林枫手里的布包，有些疑惑。林枫压低声音：“孙大爷，麻烦您个事。这包东西，麻烦您等会儿交给胡所长，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领导关心。另外，这封信，务必请胡所长亲启。” 他把包着粮票和手表的布包以及那封只有“胡所长亲启”四个字的信塞到老孙头手里。老孙头人老成精，立刻明白了，犹豫了一下，看看四周没人，点了点头：“行，小林，你放心，我晓得。”林枫道了谢，这才不慌不忙地拿着账本和单据，走向管理所。果然，一进胡大炮的办公室，气氛就十分压抑。胡大炮板着脸，让手下仔细检查账本和单据，鸡蛋里挑骨头。林枫始终面带微笑，有问必答，解释得清清楚楚。检查了近一个小时，确实没找出什么大问题。胡大炮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时，老孙头悄悄进来，把布包和信放在胡大炮桌上，对他使了个眼色，又出去了。胡大炮疑惑地打开布包，看到里面的东西，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常态。他拆开信，里面空空如也，只有“胡所长亲启”四个字。他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东西送到，沉默是金。胡大炮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看了看桌上价值不菲的“心意”，又看了看面前这个沉稳得不像年轻人的林枫，心里掂量了一下。为了点小利益，往死里得罪一个摸不清底细、又如此会做人的年轻人，似乎不太划算。他干咳一声，合上账本，语气缓和了许多：“嗯……账目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林枫啊，以后进货销售还是要更加规范，听到没有？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谢谢胡所长指点！我一定注意！”林枫恭敬地回答。一场风波，就这样用“破财”和“暗示”的方式，暂时平息了。林枫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要想在省城真正立足，必须拥有让人不敢轻易招惹的实力和背景。这条路，依然漫长而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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