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碧空如洗。经历了一场信任危机的洗礼,含章阁内的气氛仿佛被雨水涤荡过,少了几分压抑,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平和。
慕容雪不再称病拒人,却也并未恢复往日频繁的走动。她依旧每日读书习字,只是案头多了几卷司马锐让人送来的、关于吏治考核与民生经济的书籍,显然是有意引导她接触更实际的政务。偶尔,他会在批阅奏折的间隙,信步过来,与她讨论某个州县的水利方案,或是对某位官员任命的看法。他们的交谈,不再局限于风花雪月,更似君臣之间的咨议,只是氛围远比朝堂之上温和。
这日,司马锐带来一份关于重建陇西受损城池的奏折。
“工部预算八十万两,朕觉得过于奢靡。”他将奏折递给慕容雪,“你看看,可有节省之处?”
慕容雪仔细阅罢,沉吟道:“陇西地贫,重建确需银钱,但八十万两恐虚报甚多。妾身观其用料清单,石材皆欲从江南漕运,耗资巨大。何不就近开采山石,或鼓励百姓以工代赈,既省运费,亦可安抚流民?”
司马锐眼中闪过赞许:“与朕所想一致。这些蠹虫,总想从中渔利。”他提笔在奏折上批下朱砂御批,字迹凌厉,“着令陇西道自行筹措建材,以工代赈,预算核减至四十万两,若有不足,再行奏请。”
看着他雷厉风行的批阅,慕容雪心中微动。他并非一味苛刻,而是力求将每一分钱用在刀刃上,这份对民力的体恤,与她印象中穷兵黩武的帝王形象,渐渐重叠又分离。
晚膳时分,司马锐状似无意地提起:“过几日是太后寿辰,宫中设宴,你随朕一同出席。”
太后寿辰,是宫中大事,届时宗室命妇、文武百官皆会到场。他让她出席,意义非同一般。慕容雪执箸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平静应道:“妾身遵旨。”
司马锐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淡淡道:“不必紧张,一切有朕。”
太后的仁寿宫,慕容雪只在大婚次日按礼觐见过一次。那位端坐凤位、眉目慈和却目光深远的老妇人,给她留下了深不可测的印象。此次寿宴,无疑又是一场考验。
寿宴那日,慕容雪穿着一身庄重而不失雅致的湖蓝色宫装,发髻间只簪一支素雅的珠花,由司马锐亲自携着,步入觥筹交错的仁寿宫。
瞬间,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有探究,有羡慕,有嫉妒,更有来自凤座上那道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视线。
王皇后被废后,后宫以太后为尊。慕容雪能感觉到,周美人等妃嫔投向她的目光,比以往更加复杂,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陛下亲自携伴出席太后寿宴,这份荣宠,已远超寻常妃嫔。
依礼向太后祝寿后,太后拉着慕容雪的手,仔细端详了片刻,笑容慈祥:“好孩子,模样儿越发齐整了。皇帝近来气色颇佳,想必有你在一旁细心照料的功劳。”
话语温和,却暗藏机锋。慕容雪垂眸,恭敬应答:“太后娘娘谬赞,伺候陛下是妾身本分,不敢居功。陛下勤政爱民,龙体康健,乃万民之福。”
太后笑了笑,未再多言,转而与命妇们说话,但慕容雪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并未完全离开自己。
宴席间,司马锐对慕容雪照顾有加,亲自为她布菜,偶尔低语几句,态度自然亲昵,毫不避讳众人的目光。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宣告她的地位,也像是在履行那夜“一切有朕”的承诺。
慕容雪心中五味杂陈。她享受着这份被庇护的感觉,却又清醒地知道,这份殊荣背后,是更深的卷入和无法回避的旋涡。太后的态度,妃嫔的嫉恨,朝臣的观望……每一样,都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刻,成为致命的暗箭。
回宫的路上,月色如水。司马锐握着她的手,掌心温暖。
“今日表现得很好。”他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满意。
“是陛下维护得好。”慕容雪轻声回应。
司马锐停下脚步,看着她月光下清丽的侧脸:“朕不是在维护你,朕只是让他们知道,你值得。”
值得什么?他没有明说,但慕容雪明白。值得他的看重,值得这宫中的位置,或许……也值得更多。
她抬头望向夜空中的皎月,心中一片澄澈与坚定。经历了猜忌、裂痕与和解,她与司马锐之间的关系,已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她不再恐惧。既然选择了留下,选择了靠近,那么,无论是风雨还是荣光,她都将与他一同面对。
深宫的篇章,翻开了新的一页。而她,已准备好书写属于自己的命运。
(第三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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