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在冰冷的地砖上长跪不起,膝盖从刺痛变为麻木,脊背却依旧挺直。殿内烛火噼啪,映照着司马锐僵硬的背影,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淌,每一刻都无比煎熬。
她不再出声辩解,只是安静地跪着,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表达着她的无奈与坚持。泪水早已干涸,只剩下心口一阵阵尖锐的涩痛。她不怕惩罚,只怕那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信任,就此彻底粉碎。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或许更久。司马锐终于动了动,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苍白而倔强的脸上,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波澜——有未消的怒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更有深深的疲惫。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同样冰凉的下颌,迫使她抬起脸。
“你就非要这样逼朕?”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无力感。
慕容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看着他眼底深处的挣扎,心中的委屈和酸楚再次涌上,声音哽咽:“妾身不敢逼陛下……妾身只是……不知该如何让陛下相信。”她闭上眼,两行清泪终是忍不住滑落,“陛下可知,每次陛下因林昭之事不悦,妾身这里……”她抬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比跪在这里,更要痛上千倍万倍。”
这句话,带着颤抖的哭音,却比任何冷静的辩白都更具冲击力。它撕开了冷静自持的外衣,露出了内里最真实的柔软与伤痛。
司马锐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看着她不断滑落的泪水,看着她因强忍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那压抑的怒火,竟奇异地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他想起她入宫后的种种,想起她在朝政上给予的冷静建议,想起她每次面对试探时的小心翼翼……她或许对林昭曾有情谊,但她对自己的忠心,对自己的用心,难道都是假的吗?
他终究是……在意这个女人的。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才智,更因为她在身边时,那份难得的宁静与契合。
良久,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伸手,用指腹有些笨拙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别哭了。”
他扶着她站起身。慕容雪双腿早已麻木,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司马锐手臂用力,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内殿。
他将她轻轻放在榻上,自己则坐在榻边,手掌覆上她冰冷僵硬的膝盖,缓缓揉按。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生硬,但那掌心传来的温度,却让慕容雪冰封的心,裂开了一道缝隙。
“是朕……失态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帝王罕见的自省,“朕只是……”他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最终化作一句,“以后莫要再提他了。”
他没有明说“他”是谁,但彼此心知肚明。
慕容雪倚在软枕上,看着他侧脸上紧绷的线条,轻声道:“妾身心中,从未有旁人。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心意。
司马锐揉按她膝盖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她。四目相对,她眼中水光未退,却清澈见底,满是坦诚与坚定。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呼吸交融。这是一个不带情欲的、极其亲昵的姿势。
“记住你的话。”他低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却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这一夜,司马锐没有离开。他只是拥着慕容雪,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隔阂似乎仍在,但那种剑拔弩张的冰冷,终于开始消融。激烈的情绪如同暴风雨,来得猛烈,去后却留下一片被洗涤过的、略显疲惫的宁静。
慕容雪靠在他怀中,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知道这场风波暂时过去了。但她也明白,有些刺,一旦扎下,即使拔出,也会留下痕迹。她与司马锐之间,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真心,去慢慢抚平。
冰释前嫌,并非意味着裂痕消失无踪,只是彼此都选择了,继续相携走下去。
(第五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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