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朔风卷着细雪,抽打在奉天讲武堂青灰色的高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夜海辰带着一身关外的寒气,踏进相对温暖的军部大院。
牧小夏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裹紧了狐裘,只露出一双带着探究神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座森严的军事堡垒。空气里弥漫着钢铁、机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这里是东北联军的心脏,也是前线硝烟最直接的延伸。
刚走到军部主楼前,一辆崭新的橄榄绿吉普车,海辰眼睛一亮,车——男人的最爱,突兀地停在积着薄雪的院子中央。它锃亮的车漆在灰蒙蒙的天色下也反射着冷硬的光,好像在等待着他去驾驶。
车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只穿着精致高跟皮靴的脚先探了出来,稳稳踩在雪地上。接着,一个裹在昂贵貂皮大衣里的曼妙身影轻盈地下了车。盛美兮,东北联军军长张云峰的夫人。
她脸上带着精心描画过的妆容,红唇饱满,眼波流转,即使在寒冷的冬日也仿佛自带一股灼人的热度。她径直走向夜海辰,步履摇曳生姿,貂皮大衣的毛领,衬得她那张娇艳的脸庞愈发引人注目。
“夜参谋长,可算把你盼回来了!”盛美兮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甜腻的尾音,目光像带着小钩子,毫不掩饰地在夜海辰挺拔的身姿,俊朗的面容上流连。她完全无视了夜海辰身旁的牧小夏,仿佛她只是一团空气。“一路辛苦了吧?瞧瞧,这关外的风沙,都吹到你这俊脸上了。”
她伸出手,似乎想替夜海辰拂去肩上不存在的灰尘。夜海辰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避开了那只涂着丹蔻的纤纤玉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嫂夫人。” 语气恭敬却疏离,带着不容逾越的界限感。
盛美兮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但转瞬又被更浓的笑意掩盖。她顺势指向那辆崭新的吉普车,语气带着邀功似的炫耀:“喏,看看,这是张军长特意吩咐,我亲自去给你挑的!最新款的威利斯,美国货,跑得快,底盘高,最适合咱们这疙瘩的破路。有了它,你以后去前线、办差事,都方便多了!”
她的目光再次胶着在夜海辰脸上,那份“炙热”几乎要化为实质,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暗示:“海辰,你可别辜负了我和军长的一片心意啊。” “海辰”这个过于亲昵的称呼被她叫得无比自然,仿佛两人之间有着旁人不知的深厚情谊。
夜海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清晰地感觉到盛美兮目光中的粘稠热度,也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里,刻意强调的“亲自”和那份越界的暧昧。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周围,几个站岗的士兵虽然目不斜视,但紧绷的嘴角和微微侧过的耳朵,都泄露了他们正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更远处办公楼窗后,似乎也有人影在晃动。
牧小夏安静地站在夜海辰侧后方,她敏锐的狐族感知让她清晰地“嗅”到了盛美兮散发出的强烈荷尔蒙气息,那份带着侵略性的占有欲。
她微微歪了歪头,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但并未出声,只是九条无形的狐尾在身后轻轻摇曳,仿佛在评估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对手”。
“嫂夫人,”夜海辰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打破了盛美兮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盛情难却,但这份礼物太过贵重,夜某愧不敢当。军长统御全局,军务繁忙,夜某身为参谋长,职责所在,不敢以私废公,更不能让军长和您因这等小事劳神费心,徒惹非议。”
他刻意强调了“参谋长”的身份和“军长”的权威,将两人的关系严格框定在上下级和“兄嫂”的范畴内。同时,“徒惹非议”四个字,更是点明了接受这份厚礼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不仅仅是军长可能的猜忌,更是军中上下可能的风言风语。
盛美兮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那份精心维持的风情万种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被拒绝的羞恼和难以置信。她没想到夜海辰会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地当众拒绝她,尤其是在她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下,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和他关系匪浅的“小丫头”!
“你……” 盛美兮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带着一丝尖锐,“海辰,你这是什么话?一辆车而已,张军长和我都不在意,你倒在这里推三阻四?莫非是嫌我挑的车配不上你夜参谋长的身份?” 她的话语里开始带上了刺。
夜海辰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地迎上盛美兮,带着质问和怨怼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他感到腰间那柄银轮手枪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他此地暗流涌动。
牧小夏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他更清晰地意识到盛美兮这份“好意”背后的危险。小野千鹤那句冰冷刺骨的“你会后悔的”言犹在耳,眼前这位军长夫人看似柔媚的目光深处,隐藏的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刀锋?
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嫂夫人言重了。” 夜海辰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多了一分不容置喙的坚决,“正因为军长厚爱,夜某才更要谨守本分。军中物资皆有定规,此车规格远超参谋长配车标准,夜某若贸然接受,不仅于军规不合,更恐陷军长于不义,令同僚侧目。
夜某身为军人,当以身作则,不敢僭越。此车,还请嫂夫人收回,或交由军需处统一调配。夜某职责在身,先行告退。”
说完,他再次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然后,他不再看盛美兮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微微侧身,对牧小夏低声示意:“小夏,我们走。”
牧小夏乖巧地应了一声,跟上夜海辰的步伐。在经过那辆崭新的吉普车时,她状似无意地轻轻拂过冰冷的引擎盖,指尖一点微不可察的幽蓝狐火一闪而逝,随即湮灭。
她回头,对着僵立在原地的盛美兮,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却又带着一丝微妙挑衅的甜美笑容,仿佛在说:“看,他选的是我哦。”
夜海辰大步流星地走向军部大楼,军靴踏在积雪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沉稳而坚定。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两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混合着羞愤、不甘和浓烈占有欲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后背。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脸上,带来刺骨的清醒。
拒绝一辆车,只是开始。他带回了身负秘密的狐族圣女,得罪了心思莫测的军长夫人,更彻底激怒了拥有玄阴流背景、因爱生恨的小野千鹤。奉天讲武堂这潭看似平静的水下,暗涌的杀机才刚刚开始翻腾。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而属于他的战场,已然从黄浦江畔,转移到了这白山黑水之间的权力漩涡中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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