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中东铁路中央医院
夜海辰把盛美兮和祝焱,这两个烫手山芋交给老北风处理,自己则像卸下重担,又像惹了一身腥臊,快步走出那间充满阴谋和歇斯底里的病房。
消毒水的气味依旧浓烈,但此刻闻起来却格外刺鼻。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那圈浓密络腮胡,望着鬓角那两缕刺眼的白发,对着走廊光洁墙壁上模糊的倒影,扯出一个自嘲又带着点烦躁的苦笑。
“妈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突兀,“老子都他妈捯饬成这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德行了,还是能被认出来?
盛美兮那疯婆娘是属狗鼻子的吗?还是老子这该死的魅力,连胡子都挡不住?” 他这带着痞气的自恋抱怨,配合着他此刻沧桑落魄的形象,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萌。
他摇摇头,决定不再纠结这“该死的魅力”问题。眼下还有正事——回去取自行车,顺路买点鞋油!没错,皮鞋油!他想着军营里自己那双干燥发硬的军靴,眉头皱得更紧了。
作为一个骨子里还有点讲究,尤其是装备的,前·英俊上将,这实在不能忍!这念头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下冒出来,显得有点突兀。
他大步流星穿过医院走廊。路过护士站时,几个年轻的小护士正在低声说笑。
搁在以前,夜海辰那挺拔的身姿、冷峻的侧颜、尤其是那迷人的眼眸,绝对是行走的荷尔蒙,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焦点,小护士们要么脸红心跳偷偷看,要么壮着胆子送个秋波。
然而今天…
小护士们的目光,当夜海辰这副“资深地痞+落魄大叔”,形象闯入她们视线 ,叽叽喳喳的笑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一个圆脸护士眨了眨眼,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似乎在努力辨认这张胡子拉碴的脸是不是某个熟识的亲戚。
另一个高个子护士则微微蹙眉,眼神里带着一丝嫌弃和警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小半步,生怕他身上那血腥、胡同的“男人味”沾到自己洁白的护士服上。
还有一个年纪稍小的,干脆低下头假装整理病历,但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瞟向他腰间斜挎的盒子炮,眼神里是——纯粹对危险物品的畏惧。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目光变化。没有惊艳,没有羞涩,只有困惑、嫌弃和畏惧…这巨大落差,像一根小小刺,扎了他一下。
他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自嘲地撇撇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点沧桑的调调,低低叹了一句:
“唉…老了!”
这一声叹息,三分是真感慨岁月和遭遇,七分是故意演给自己看的,然后,他挺了挺“地痞”胸膛,目不斜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横晃着走出了医院大门,把那一片复杂的目光甩在了身后。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饺子馆门口那盏昏黄电灯已经亮起,在晚风中微微摇晃。夜海辰那辆半旧的“三枪”牌自行车,依旧孤零零地靠在墙边,辐条一根没少。
他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跟胖老板打招呼,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了。
出来的不是伙计,而是两个穿着黑色巡警制服、腰挎盒子炮的巡捕!两人一脸严肃,眼神锐利,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胖老板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缩在门框边,对着夜海辰拼命使眼色,脸上写满了“自求多福”。
其中一个国字脸、看起来像是带队的巡捕,上下打量着夜海辰这副“标准汉奸”造型,尤其是他肩上斜挎的盒子炮,眉头皱成了疙瘩,声音带着官腔:
“站住!你就是中午在这儿闹事打人、还损坏财物的那个?”
夜海辰停下脚步,歪着头,掏了掏耳朵,一副“你谁啊”的混不吝表情,故意拖着长音:“哟~ 二位爷,有何贵干啊?吃饺子?”
国字脸巡捕脸一沉:“少嬉皮笑脸!有人报案,说你光天化日之下在柞叶饺子馆,寻衅滋事,动手打伤食客,还损坏店内财物!跟我们回局里走一趟吧!” 说着,就要上前拿人。
夜海辰的眼神闪过一丝不耐烦,但更多的是觉得好笑。他非但没退,反而往前凑了一步,几乎贴到那巡捕脸上,浓重的胡茬和“男人味”让对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夜海辰 痞气十足,声音不大却带着压迫感: “回局里?就为这点破事儿?爷忙着呢!” 他慢悠悠地抬手,仿佛只是要整理一下衣襟。
他手指捏住绸衫小褂的衣襟,猛地向两边一撩!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子江湖大佬掀袍亮家伙的霸气!
绸衫下,并非想象中的汗衫肚皮。而是——
两把闪烁着幽冷寒光、枪柄雕刻着凶猛东北虎头、虎眼处镶嵌绿松石泛着暗红血光,银色大威力左轮手枪!它们如同蛰伏的猛兽,稳稳地插在腰间的快拔枪套里!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死亡与权力的冰冷气息!
国字脸巡捕和他同伴脸上的严肃和官威,如同被重锤砸碎的冰面,瞬间崩塌!两人眼睛瞪得像铜铃,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收缩!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冷汗“唰”地一下就从额头冒了出来!
“银…银轮双枪?!” 国字脸巡捕的声音都变了调,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颤抖!
另一个巡捕更是吓得腿肚子都软了,结结巴巴地:“东北虎银轮……双枪阎王?!”
夜海辰 面无表情,声音低沉如冰: “认识就好。还要请爷‘回局里’吗?” 他保持着撩开衣襟的姿势,犀利眼眸如同两把寒冰匕首,冷冷地扫过两个面无人色的巡捕。
胖老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他中午就觉得这大胡子不是善茬,但万万没想到是这位煞神!
“不…不敢!不敢!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夜…夜爷!您…您大人有大量!全当小的放屁!放屁!” 国字脸巡捕瞬间怂成了鹌鹑,腰弯成了九十度,额头上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另一个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夜海辰的手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衣襟,遮住了那对令人胆寒的银轮。动作从容不迫,刚才只是掸了掸灰。
夜海辰没再看那两个筛糠似的巡捕,他们只是两只微不足道的苍蝇。他伸手从怀里摸出几块沉甸甸的鹰洋(银元),看也没看,“叮当”几声,随手扔在饺子馆门口油腻的门槛上。
夜海辰 (对着胖老板,依旧是那副痞痞的腔调,但眼神里多了点东西):“老板,中午砸坏的东西,还有看车钱,够不够?”
胖老板看着地上那几块能买下他半个店的银元,眼睛都直了,舌头打结:“够…太够了!爷!用不了这么多!用不了!”
夜海辰 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用不了?那就存柜上!下次爷再来吃饺子用!”
胖老板表情瞬间凝固: “啊?还…还来…?” 他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仿佛听到的不是存钱,而是催命符。
他猛地意识到失态,赶紧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噢!噢!我是说…欢迎!欢迎夜爷您…下次…光临!” 那“光临”两个字,说得是百转千回,充满了求生欲。
那个中午用弹弓袭击夜海辰的小乞丐,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瓦房屋檐边,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黑亮的眼睛瞪得溜圆,正死死地盯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小嘴微张,显然被这惊天反转惊呆了。
夜海辰似乎早有察觉,他抬头,精准地锁定了屋檐上那颗小脑袋瓜。
这位大叔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浓密胡须和昏暗光线下,这笑容竟让小乞丐感觉有些…慈祥?
夜海辰 冲着屋顶勾了勾手指,声音不大却清晰: “嘿!房顶那小子!弹弓子打得挺准啊!下来!”
小乞丐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房檐上滑下来。他犹豫了一下,看着下面那个连巡捕都吓尿了的“大胡子汉奸”,又看了看地上那几块闪闪发光的银元。
咬了咬牙,手脚并用,麻溜地从房檐上爬了下来,怯生生地站在离夜海辰几步远的地方,低着头,小手紧张地绞着看不清颜色破衣服的衣角。
夜海辰走过去,伸出那只刚刚吓傻巡捕的大手,没有打他,而是轻轻抚摸着小乞丐脏兮兮、沾着草屑的小脑袋瓜。
夜海辰 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粗粝的温和: “好小子,有胆量,敢打抱不平。就是眼神儿差点,把抗联英雄当汉奸了。”
他顿了顿,看着小家伙震惊抬起的、黑亮的眼睛,“饿不饿?跟爷走,请你吃顿好的,顺便…教教你怎么认人。”
说完,夜海辰不再理会那两个还僵在原地,巡捕和一脸劫后余生又愁容满面的胖老板。他利落地扶起墙边的自行车,长腿一跨坐了上去。
然后,他冲着小乞丐一偏头:“愣着干嘛?上车!坐前面大梁上!”
小乞丐如梦初醒,看着那辆半旧的自行车,又看看夜海辰那虽然凶悍却莫名让他安心的胡子脸,犹豫了一秒,随即像只敏捷的小猴子,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自行车的前大梁。
昏黄的路灯下,一个满脸络腮胡、鬓角斑白、斜挎盒子炮的“沧桑大叔”,蹬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车前大梁上坐着一个脏兮兮却眼睛发亮的小乞丐。
两人在巡捕敬畏的目光和胖老板复杂的眼神中,晃晃悠悠地驶入哈尔滨华灯初上的夜色里。
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吱呀的声响,留下一路莫名温情的背影。
装逼?不,这是双枪阎王微服私访,顺便收了只迷途的小野狼”
哈尔滨的夜,还长着呢。买鞋油的事,看来得等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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