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山上的第七日清晨,寒雾如纱,将整座山裹得严严实实。朔风卷着雪沫子,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人脸上,生疼。刘邦立在中军帐外的了望台上,身上裹着三层狐裘,仍觉寒气从脚底直往上冒。他望着山下匈奴营垒中升起的袅袅炊烟,指节因紧握栏杆而泛白——那炊烟比昨日更浓,显然匈奴的粮草仍足,而汉军早已陷入绝境。帐内传来的伤兵哀嚎声此起彼伏,与远处匈奴骑兵的呼哨声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他的心头肉。昨夜又有二十余名士兵冻毙,炊事营送来的稀粥里掺着大半的雪水,喝在嘴里冰得牙床发疼,咽下去后胃里更是翻江倒海。负责粮草的校尉刚来过,满脸惨白地禀报:“陛下,最后半袋米也熬完了,伤兵们连稀粥都喝不上了……”刘邦挥了挥手,没让他再说下去,他知道,连最后一匹驮粮的老骡,也在前日被宰了分给伤兵,此刻营中能吃的,只剩冻硬的马粪和树皮。
了望台的木柱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划痕,那是士兵们用来记录被困天数的。最下面一道划痕旁,还歪歪扭扭写着“想家”二字,不知是哪个年轻士兵的手笔。刘邦伸手摸了摸那两个字,指尖触到冰冷的木头,心中一阵酸楚。他想起沛县的老家,想起当年和樊哙、萧何他们在酒馆里喝酒的日子,那时虽穷,却活得自在。如今贵为天子,竟被困在这荒山上,连性命都难保。正怔忡间,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回头一看,是亲兵队长赵武。赵武的左腿缠着厚厚的绷带,那是前日突围时被匈奴的流箭射伤的,伤口早已化脓,此刻他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却仍强撑着站岗。“陛下,风大,您回帐吧,这里有末将盯着。”赵武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刘邦拍了拍他的肩膀,触到他甲胄上的冰碴,问道:“伤口换药了吗?”赵武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换药了,军医说快好了。陛下放心,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让匈奴人靠近您半步!”刘邦心中一暖,却也知道,营中的伤药早已告罄,所谓的换药,不过是用雪水清洗一下伤口罢了。
“陛下,陈平大人求见。”亲兵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他的脸颊冻得发紫,像熟透的桑葚,眉梢结着厚厚的冰碴,仿佛一碰就会掉下来。刘邦转身时,正见陈平提着个油布包裹匆匆走来,玄色官袍上沾着雪沫,袍子的下摆被冻得硬邦邦的,走路时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窝深陷,显然是连日来没睡好,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常人难及的精光,像黑暗中燃起的一簇火苗。“陛下,臣有一计,或可解白登之围。”陈平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被寒风卷走似的,他目光扫过帐外巡逻的士兵,见没人注意这边,连忙上前一步,示意刘邦进帐密谈。
刘邦跟着陈平走进中军帐,刚掀开门帘,一股混杂着血腥味、草药味和汗臭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比帐外的寒风更让人难受。帐内的烛火已烧到了灯台底部,灯油顺着灯台往下滴,在案上积成一小滩,昏黄的光线下,帐壁上的舆图都显得有些模糊。樊哙正蹲在角落里,背靠着帐壁,捧着半块冻硬的麦饼啃得艰难,麦饼太硬,他啃一下就要皱一下眉头,腮帮子鼓得像个蛤蟆。见刘邦和陈平进来,他忙放下饼子,挣扎着起身行礼,动作间,甲胄上的冰碴簌簌掉落。“陛下,陈大人。”樊哙的声音含糊不清,嘴里还嚼着麦饼。刘邦挥挥手让他退下,樊哙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陈平手中的油布包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转身走出了大帐,临走时还不忘把那半块麦饼揣进怀里——那是他省下来给营中一个受伤的小卒的。
帐帘落下的瞬间,陈平猛地将油布包裹摔在案上,包裹砸在案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惊得灯台都晃了晃。里面滚出一卷绢帛和几件金玉饰品,金饰落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沉闷的大帐中显得格外突兀。陈平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哈了口气,连忙将绢帛展开,小心翼翼地抚平上面的褶皱。“陛下请看,这是臣昨日命斥候从匈奴俘虏身上搜出的画像。”陈平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他用手指着绢帛上的女子,“此女乃是冒顿的阏氏,名叫颛渠阏氏,是冒顿最宠爱的女人。臣从俘虏口中得知,冒顿对她言听计从,当年冒顿杀父自立,引起部族内乱,正是颛渠阏氏出面,说服了几个反对冒顿的老贵族,才帮他稳定了部族。”
刘邦走到案前,俯身盯着画像,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画像上的女子身着匈奴服饰,头戴金冠,冠上插着几根羽毛,眉眼间带着几分凌厉的美艳,不像中原女子那般温婉,却自有一股草原女子的飒爽之气。“阏氏虽得宠,可冒顿数十万大军围困于此,粮草充足,士气正盛,岂会因一女子放我等脱身?”刘邦的声音带着几分质疑,他伸手摸了摸画像,绢帛冰凉,上面的颜料因受潮有些模糊。他想起当年在鸿门宴上,项羽那般宠爱虞姬,却也没因虞姬的求情而放过自己,更何况是冒顿这般心狠手辣、杀父夺位的枭雄。
陈平拿起案上的金玉饰品,那是一对嵌着绿松石的金步摇,步摇上的金片在烛火下闪着温润的光,绿松石的颜色像极了草原上的湖水。他将步摇递到刘邦面前,道:“陛下有所不知,这颛渠阏氏出身草原小部族,当年是靠着美貌才得到冒顿的宠爱。她一直担心其他女子会夺走冒顿对她的宠爱,尤其是中原女子。臣从俘虏口中打探到,去年冒顿曾派人去中原,想挑选几名美女带回草原,颛渠阏氏得知后,暗中派人在半路截杀了那些女子,还处死了提议选美的大臣。”陈平顿了顿,又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这是臣让史官整理的匈奴习俗,上面写着,匈奴女子地位虽低,但阏氏在部族中拥有很高的话语权,尤其是在涉及到单于私生活的事情上。”
刘邦接过竹简,快速翻看着,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心中却渐渐有了一丝希望。“你的意思是,咱们谎称要给冒顿献中原美女,让颛渠阏氏心生嫉妒,从而劝说冒顿撤围?”刘邦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陈平点头道:“正是!臣不仅要让她嫉妒,还要让她恐慌。咱们可以派人带着厚礼去见她,告诉她那名中原美女不仅容貌绝世,还精通音律、擅长歌舞,更重要的是,那女子出身名门,背后有强大的势力支持。颛渠阏氏一定会担心,若那女子得到冒顿的宠爱,会威胁到她和她部族的地位。到时候,不用咱们多说,她自然会劝说冒顿撤围。”
刘邦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投向帐外,仿佛能看到那些冻饿交加的士兵。他素来不屑用这种迂回的、女子气的手段,可如今形势危急,若再不突围,恐怕整个汉军都会葬身于此。“此计虽险,却也是眼下唯一的法子。”刘邦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却也透着决绝,“只是派谁去见阏氏?匈奴营盘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稍有不慎便会暴露,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咱们,还会打草惊蛇。”
陈平早已胸有成竹,他将油布包裹重新包好,道:“陛下放心,臣已选好了人选。此人名叫于勒,原是代郡的一名小吏,后来匈奴攻破代郡,他被迫投降匈奴,在匈奴营中当了一名文书。此人与颛渠阏氏的贴身侍女是同乡,两人小时候还曾一起放过羊。于勒一直想回到中原,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昨日臣让斥候将他掳来,他得知咱们的计划后,当即表示愿意效力,还说愿意以死相报。”
刘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道:“你就这么相信他?万一他是冒顿派来的奸细,咱们的计划不就全完了?”陈平道:“陛下放心,臣已对他进行了严刑拷打,他身上没有任何匈奴奸细的标记。而且臣还派人去他家中核实过,他的父母妻儿都还在中原,由官府照顾着。他若敢背叛咱们,他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陈平顿了顿,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这封信中详细写了‘美女’的容貌才情,臣特意让画师画了一幅‘美女’的画像,附在信后。信中还附上了陛下的承诺——若冒顿撤围,大汉愿赠牛羊千头、丝绸百匹、黄金百斤,与匈奴永结兄弟之好。”
刘邦接过书信,仔细看了一遍,见信中对“美女”的描写栩栩如生,甚至连她擅长弹奏何种乐器、喜欢吃什么食物都写得一清二楚,心中暗暗佩服陈平的细心。“好,就按你说的办。”刘邦将书信交给陈平,“让于勒即刻动身,务必小心行事。另外,让樊哙、周勃他们做好准备,一旦匈奴撤围,咱们立刻突围,绝不能给他们反悔的机会。”
陈平刚要退下,刘邦又叫住了他,从腰间解下自己的玉佩,道:“把这个交给于勒,若是颛渠阏氏不信,就让他拿出这枚玉佩,告诉她这是朕的贴身之物,朕以天子的名义担保,绝不反悔。”陈平接过玉佩,那玉佩温润光滑,上面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正是刘邦的随身之物。“臣遵旨!”陈平郑重地将玉佩揣进怀里,转身走出了大帐。
陈平离开后,刘邦独自坐在案前,望着烛火发呆。他想起当年在沛县起兵,一路南征北战,经历过无数次险境,却从未像这次这般绝望。他拿起案上的酒壶,想喝一口酒暖暖身子,却发现酒壶早已空空如也。正在这时,帐帘被掀开,樊哙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陛下,这是末将刚才煮的,您快喝点暖暖身子。”樊哙将肉汤放在案上,肉汤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味。刘邦惊讶地看着樊哙,道:“营中不是已经没有肉了吗?这肉是哪里来的?”樊哙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是末将的战马,刚才它腿折了,末将就把它宰了,给陛下和伤兵们补补身子。”刘邦看着那碗肉汤,心中一阵感动,樊哙的战马跟随他多年,立下过不少战功,如今却为了自己成了盘中餐。“樊哙,你……”刘邦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樊哙咧嘴一笑,道:“陛下,战马没了可以再买,可陛下的身子不能垮啊!您快喝吧,不然就凉了。”刘邦端起肉汤,喝了一口,滚烫的肉汤滑进胃里,瞬间驱散了不少寒意。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活着冲出白登山,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这些忠心耿耿的将士。
当日午后,风雪渐渐小了些,于勒扮成匈奴商人,赶着几头驮着金玉饰品和丝绸的骆驼,出现在匈奴营垒的外围。他身着匈奴服饰,头戴皮帽,脸上涂了些锅底灰,看起来与普通的匈奴商人并无二致。负责守卫营门的匈奴士兵拦住了他,用生硬的汉语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商人?要去哪里?”于勒连忙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塞到匈奴士兵手里,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这位大人,小人是从西域来的商人,特意来给单于和阏氏献上贡品。”匈奴士兵掂了掂手里的铜钱,又看了看骆驼背上的金玉饰品,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贡品?可有单于的令牌?”于勒心中一紧,他哪里有什么令牌,连忙道:“大人,小人是颛渠阏氏的侍女的同乡,是她让小人来的,您只要去通报一声,阏氏定会让您放小人进去。”
匈奴士兵将信将疑,让人看住于勒,自己则转身走进营中通报。于勒站在营门外,心中忐忑不安,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汉军唯一的机会。他悄悄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和书信,手心全是冷汗。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名匈奴士兵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侍女。那侍女身着华丽的服饰,正是颛渠阏氏的贴身侍女阿雅。阿雅看到于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走到于勒面前,用匈奴语问道:“你真是我同乡于勒?”于勒连忙点头,用家乡话说道:“阿雅妹妹,我是于勒啊!小时候我们还一起在草原上放过羊,你不记得我了?”阿雅仔细看了看于勒,认出了他,道:“果然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于勒连忙道:“我是来给阏氏献上贡品的,有要事求见阏氏,还请妹妹帮我通报一声。”
阿雅点了点头,对那名匈奴士兵道:“这是我的同乡,是我让他来的,放他进去吧。”匈奴士兵不敢得罪阏氏的贴身侍女,连忙放行。于勒赶着骆驼,跟在阿雅身后,走进了匈奴营垒。营垒中戒备森严,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他们身着铠甲,手持兵器,眼神警惕地盯着过往的行人。于勒低着头,不敢四处张望,心中暗暗记下营中的布防情况——若是此次能成功突围,这些情报或许能派上用场。
颛渠阏氏的营帐设在主营中央,营帐通体由白色的毡布制成,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四周有百名骑兵守卫,营帐前还立着两根高大的旗杆,上面挂着匈奴的旗帜。于勒被带到帐前,阿雅先进去通报,片刻后,阿雅走了出来,对他道:“阏氏让你进去,记住,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问的事不要问。”于勒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掀开门帘走进了营帐。
营帐内温暖如春,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上绣着草原的风光。颛渠阏氏端坐在虎皮椅上,身上裹着一件白色的狐裘,头上戴着金冠,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比画像上更加美艳动人。她的身旁站着几名侍女,手中捧着各种瓜果点心。于勒连忙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匈奴的礼节:“小人于勒,拜见阏氏。”颛渠阏氏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于勒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你是阿雅的同乡?来给本阏氏献什么贡品?”于勒连忙从怀里掏出金玉饰品,双手奉上:“小人听闻阏氏美貌无双,特意从西域带来了这些宝物,献给阏氏。”
颛渠阏氏的目光落在那对金步摇上,眼中闪过一丝喜爱。她拿起金步摇,放在手中把玩着,道:“算你有孝心。说吧,你除了献贡品,还有什么事?”于勒见颛渠阏氏态度缓和,心中稍稍安定,他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小人此次来,除了给阏氏献贡品,还听闻了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颛渠阏氏道:“但说无妨。”于勒道:“小人听闻汉帝被困白登山,却仍有闲情逸致,昨日已派人去长安挑选美女。据说那女子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还精通音律、擅长歌舞,汉帝还说,若单于不肯撤围,便将美女献给单于,只求保全性命。”
颛渠阏氏接过金步摇,指尖划过上面的绿松石,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手中的金步摇也被她捏得紧紧的。她深知冒顿的性子,冒顿虽宠爱她,却也极好色,若是真有这般美女,定会对自己日渐冷淡。更何况,那女子出身中原名门,背后有强大的势力支持,若是得到冒顿的宠爱,定会威胁到自己和自己部族的地位。于勒见状,心中暗喜,连忙将书信和“美女”的画像呈上:“阏氏请看,这是汉帝写给单于的信,信中详细描述了那名美女的容貌才情,还附上了画像。”
颛渠阏氏接过书信和画像,展开画像一看,只见画像上的女子身着中原服饰,眉如远黛,目若秋水,肌肤胜雪,果然是一位绝世美女。她又看了看书信,信中对女子的描写比于勒说的还要夸张,甚至说那女子能歌善舞,还能为冒顿出谋划策,帮助他夺取更多的土地。颛渠阏氏越看越生气,将画像扔在地上,怒声道:“汉帝真是痴心妄想!以为靠一个女子就能让单于撤围吗?”
于勒连忙磕头道:“阏氏息怒!小人知道那女子不配与阏氏相比,可单于的性子阏氏也知道,若是真让那女子来到草原,恐怕会影响阏氏在单于心中的地位。小人听闻汉帝说了,若是单于肯撤围,不仅不送美女,还会送上千匹丝绸、万头牛羊、百斤黄金,与匈奴永结兄弟之好。汉帝还说,阏氏贤良淑德,是草原上最尊贵的女子,中原美女怎配与阏氏相比?”这番话正好说到了颛渠阏氏的心坎里,她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弯腰捡起画像,又仔细看了看,道:“汉帝真的愿意送上这么多贡品?”于勒连忙道:“千真万确!汉帝还让小人带来了他的贴身玉佩,以天子的名义担保,绝不反悔。”于勒从怀里掏出刘邦的玉佩,双手奉上。
颛渠阏氏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认出这是中原天子的玉佩,心中的疑虑渐渐打消了。她沉吟片刻,对侍女道:“带他下去等候,我去见单于。”于勒连忙磕头谢恩,跟着侍女走出了营帐。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看颛渠阏氏能不能说服冒顿了。
颛渠阏氏拿着书信、画像和玉佩,急匆匆地来到冒顿的营帐。此时冒顿正在帐中与将领商议攻城之事,帐内气氛凝重,将领们一个个面色严肃。冒顿见颛渠阏氏进来,皱了皱眉,道:“爱妃,我正在商议军务,你有什么事?”颛渠阏氏不顾将领们的目光,扑进冒顿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单于,你若再不退兵,咱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冒顿一愣,连忙推开她,道:“爱妃此话怎讲?咱们马上就要攻破白登山,活捉刘邦了,怎么会好日子到头了?”
颛渠阏氏抹着眼泪,将书信、画像和玉佩递给冒顿:“单于,你看!刘邦派人去长安挑选美女,说若是你不肯撤围,就将美女献给你。那女子容貌绝世,还精通音律、擅长歌舞,若是被你得到,哪里还会记得我?况且汉军虽被困,却仍有精锐,咱们攻了七日都未能破营,再耗下去,粮草也会不足。不如就坡下驴,接受刘邦的贡品撤围,既能得到好处,又能保全兵力,岂不是两全其美?”
冒顿接过书信、画像和玉佩,仔细看了起来。他先是看了看画像,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又看了看书信,当看到信中提到的千匹丝绸、万头牛羊和百斤黄金时,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又拿起玉佩,认出这是刘邦的贴身之物,知道刘邦此次是真心想求和。冒顿本就有些犹豫,他原以为汉军不堪一击,却没想到刘邦的中军如此顽强,七日强攻下来,匈奴也折损了三万余兵力,粮草确实日渐紧张。更让他头疼的是,先前约定夹击汉军的韩王信,如今已率部归汉,根本不会再按原计划出兵,这让他的合围之势已然落空,心中更生退意。
帐中的将领们见冒顿动摇,纷纷上前劝阻。左贤王阿骨打道:“单于,刘邦已是瓮中之鳖,咱们再坚持几日,定能攻破白登山,活捉刘邦!到时候,中原的美女和财宝还不是任由咱们挑选?何必在乎他这点贡品?”右贤王耶律洪基也道:“是啊,单于!咱们牺牲了这么多弟兄,不能就这么轻易撤围!”冒顿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目光落在颛渠阏氏身上。
颛渠阏氏见冒顿动摇,又趁热打铁道:“单于,左贤王和右贤王说得固然有理,可咱们也要考虑实际情况。汉军虽被困,却仍有两万精锐,况且韩王信已归汉,咱们原本的夹击之策已行不通,强攻只会徒增伤亡。再耗下去,粮草也会不足。不如就坡下驴,接受刘邦的贡品撤围,既能得到好处,又能保全兵力,还能让刘邦欠咱们一个人情,日后再找机会南下,岂不是更好?”
颛渠阏氏顿了顿,又道:“单于若是担心刘邦反悔,可让他立下盟约,以后每年都向咱们进贡。而且,咱们可以派使者去长安,监督刘邦履行盟约。若是刘邦敢反悔,咱们再率军南下,到时候师出有名,各部族也会支持咱们。”冒顿沉默半晌,终于点头道:“好,就依爱妃之言,明日一早撤围,让刘邦速速献上贡品!”左贤王和右贤王还想再劝,却被冒顿挥手制止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将领们见状,只得拱手退下。
颛渠阏氏见冒顿答应撤围,心中大喜,连忙道:“单于英明!我这就去告诉于勒,让他回复刘邦,让他做好准备。”冒顿点了点头,颛渠阏氏转身走出了营帐。她回到自己的营帐,见于勒还在等候,连忙道:“你回去告诉刘邦,明日一早,咱们会撤去包围圈,让他带着贡品前来议和。”于勒连忙磕头谢恩,道:“小人多谢阏氏成全!小人这就回去禀报汉帝。”
于勒赶着骆驼,匆匆离开了匈奴营垒。一路上,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生怕冒顿反悔。当他回到白登山,见到刘邦和陈平时,已是深夜。他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给刘邦和陈平,刘邦和陈平听后,心中大石终于落地。刘邦握着于勒的手,道:“于勒,你立了大功!朕定会重重赏你!”于勒连忙磕头道:“陛下客气了,能为陛下效力,是小人的荣幸。”
刘邦当即命人备好贡品,又让陈平起草盟约。盟约中规定,大汉与匈奴永结兄弟之好,互不侵犯;大汉每年向匈奴进贡丝绸千匹、牛羊万头、黄金百斤;匈奴不得再侵扰大汉边境。刘邦看过盟约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在盟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盖上了大汉的玉玺。
当晚,刘邦召集群将,在中军帐召开紧急会议。帐内烛火通明,将领们一个个精神抖擞,脸上一扫往日的阴霾。刘邦站在案前,目光扫过众将,道:“诸位,经过陈平大人的谋划和于勒的努力,冒顿已答应明日撤围议和。明日一早,樊哙率一万精兵为先锋,开路搭桥,务必保证道路畅通;周勃率五千人保护伤兵和粮草,居中而行,若是遇到匈奴的挑衅,不得擅自出战,只需坚守阵地;郦商率三千人断后,防备匈奴追兵,若是匈奴有异动,即刻发出信号;朕亲自率中军压阵,与冒顿进行议和。”
众将领命,樊哙道:“陛下,末将担心冒顿会反悔,不如咱们在议和时暗中布置兵力,若是匈奴有异动,咱们就趁机反击!”刘邦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陈平,你安排一下,让弓箭手埋伏在议和地点周围,若是匈奴有异动,即刻放箭。”陈平道:“臣遵旨!”
会议结束后,众将各自回到营中,安排明日的突围事宜。营垒中一片忙碌的景象,士兵们纷纷检修兵器,整理行装,虽然每个人都面带疲惫,却难掩心中的喜悦。赵武带着几名亲兵,正在给伤兵们分发干粮,他的伤口虽然仍在化脓,却依旧坚持工作。刘邦走到他身边,道:“赵武,你去休息吧,这里有其他人呢。”赵武咧嘴一笑,道:“陛下,末将没事,只要能活着回到长安,这点伤算什么?”刘邦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一阵感动。
当晚,刘邦一夜未眠。他坐在案前,望着烛火,心中思绪万千。他想起了白登山上的点点滴滴,想起了那些为了保护自己而牺牲的士兵,想起了陈平的足智多谋,想起了樊哙的忠心耿耿。他知道,此次能成功突围,全靠这些人的帮助。若是没有他们,自己恐怕早已成为冒顿的阶下囚。
天刚蒙蒙亮,刘邦就率领众将来到议和地点。议和地点设在白登山下的一片空地上,中间搭起了一座帐篷,帐篷两侧分别站着汉军和匈奴的士兵。刘邦坐在帐篷左侧的椅子上,陈平站在他的身旁。片刻后,冒顿率领几名将领来到议和地点,他身着华丽的匈奴服饰,头戴金冠,脸上带着几分傲慢。冒顿坐在帐篷右侧的椅子上,颛渠阏氏站在他的身旁,她头戴那对金步摇,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议和开始后,陈平将盟约递给冒顿,冒顿看过盟约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在盟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盖上了匈奴的大印。随后,刘邦让人将贡品送到冒顿面前,冒顿看着那些金银珠宝和丝绸,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对刘邦道:“汉帝,本单于希望你能遵守盟约,若是你敢反悔,本单于定会率军南下,踏平长安!”刘邦道:“单于放心,朕以天子的名义担保,定会遵守盟约。若是单于敢侵扰大汉边境,朕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议和结束后,冒顿下令撤去包围圈,匈奴骑兵有序地向两侧退去,让出了一条通往长安的道路。樊哙一马当先,挥舞长戟冲在最前面,他率领一万精兵,小心翼翼地探查着道路,生怕匈奴有埋伏。走了大约一里地,见匈奴并无异动,樊哙才放下心来,高声喊道:“陛下,安全了!”
刘邦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中军之中,回头望了一眼白登山,这座困住他七日七夜的山,此刻在晨光中显得格外苍凉。山上的营垒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些残破的旗帜和散落的兵器,仿佛在诉说着这七日来的惨烈厮杀。山下的匈奴营垒中,颛渠阏氏正戴着那对金步摇,看着汉军缓缓离去,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冒顿站在她身旁,望着刘邦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终究没有下令追击——他知道,今日撤围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强行追击,不仅会违反盟约,还会遭到汉军的反击,到时候恐怕会得不偿失。
汉军一路向南,沿途的百姓得知刘邦脱险归来,纷纷夹道欢迎。他们自发地在道路两旁摆上香案,献上热粥和馒头。一位白发老者跪在刘邦马前,哽咽道:“陛下,您可算回来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们日夜为您祈祷,担心您会遭遇不测。”刘邦翻身下马,扶起老者,道:“父老乡亲们,让你们担心了!朕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让匈奴人欺负你们了!”百姓们闻言,纷纷跪地磕头,高呼“陛下万岁”。
刘邦看着百姓们淳朴的笑脸,心中感慨万千。他想起了白登山上冻毙的士兵,想起了那些在战争中失去家园的百姓,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治理国家,让百姓们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他对身边的陈平道:“此次脱险,全靠你这一计。若不是你,朕恐怕要葬身在白登山上了。”陈平连忙拱手道:“陛下洪福齐天,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只是匈奴野心勃勃,此次撤围只是权宜之计,日后恐还会南下侵扰。陛下不可掉以轻心。”
刘邦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回长安后,朕定要好好商议边境防御之事。朕要派重兵驻守边境,修建长城,训练骑兵,让匈奴人再也不敢南下侵扰。”他顿了顿,又道:“另外,于勒立了大功,朕要封他为代郡太守,让他负责代郡的防务。樊哙、周勃、郦商等人也各有封赏,朕要让天下人知道,只要为大汉立下功劳,朕绝不会亏待他们。”
大军行至雁门郡时,守将李信前来迎接。李信身着铠甲,脸上带着几分疲惫,显然是连日来担心刘邦的安危,没有睡好。他见到刘邦,连忙跪地磕头:“陛下,您可算回来了!臣得知陛下被困白登山,日夜不安,多次想率军前去救援,却又担心兵力不足,反而会中了匈奴的埋伏。”刘邦扶起李信,道:“李将军不必自责,朕知道你的心意。此次能成功脱险,全靠陈平大人的计策。”
李信起身道:“陛下,臣有一事禀报。韩王信归汉后,其麾下少数早年跟随他投靠匈奴的旧部不愿归汉,已携部叛逃漠北投靠冒顿。这些叛兵还派人来劝降臣,说冒顿愿封臣为雁门王,臣已将劝降使者处死,并派兵清剿了境内残留的叛兵余孽,特向陛下禀报。”刘邦听后,脸色沉了下来,一拳砸在案上,震得案上的茶杯都晃了晃:“韩王信既已归汉,麾下竟还有此等叛贼!他日朕定要严令各诸侯整肃部众,再遇此等通敌叛逃者,定要诛其全族!”一旁的娄敬连忙上前劝谏:“陛下,如今汉军刚经历白登之围,兵力受损,将士们也身心俱疲,不宜再兴兵清剿叛贼。不如先休养生息,增强国力,训练兵马,待边境稳固后,再处置这些叛逃之徒也不迟。”刘邦虽心中愤怒,却也知道娄敬所言有理,只得暂且压下怒火,沉声道:“传朕旨意,大军在雁门郡休整三日,而后班师回长安!”
半月后,汉军抵达长安。长安城早已张灯结彩,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在城门外十里相迎。吕后带着太子刘盈站在最前面,见到刘邦平安归来,吕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连忙上前拜见:“陛下,您可算回来了!臣妾日夜为您担忧。”刘邦扶起吕后,看着太子,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他知道,此次白登之围,让他看清了匈奴的强大,也让他明白,治理天下比夺取天下更难。
当晚,未央宫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宴会上,刘邦封赏了有功之臣,陈平因献计有功,被封为户牖侯,赐黄金五百斤;樊哙、周勃等人也各有封赏。酒过三巡,刘邦举起酒杯,对众臣道:“此次白登之围,让朕明白了一个道理——强中自有强中手。匈奴虽为蛮夷,却也有过人之处。日后众卿要尽心辅佐朕,整顿朝纲,训练军队,让大汉的国力日益强盛,再也不受外族的欺凌!”众臣纷纷起身,举杯回应:“臣等遵旨!愿为大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庆功宴后,刘邦回到寝宫,却难以入眠。他想起白登山上冻毙的士兵,想起雁门郡被匈奴蹂躏的百姓,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走到窗前,望着北方的天际,手中紧握赤霄剑,眼中充满了坚定。他知道,与匈奴的较量还没有结束,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守护好大汉的江山和百姓。
此正是:
朔雪封山七日寒,龙旗卷雾困峰峦。
伤兵夜哭霜侵甲,饿卒朝炊雪作餐。
陈平妙算通阏氏,金步摇光动玉颜。
虚说吴娃惊宠妾,暗携汉誓献龙环。
冒顿意移因艳妒,樊侯锋指破围难。
乡关迎跸携粥暖,塞郡传烽斩使残。
宴罢未央杯未冷,北瞻云起剑长弹。
休养生息谋长策,待振天威靖漠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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