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还是得解决好,鸠鶄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按下了通话键。窗外暮色渐沉,将她的侧脸轮廓映在落地窗上。
电话接通得很快,历臣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而平稳。
我可能...惹事了。鸠鶄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尾。
电话那头传来钢笔合盖的轻响,这是历臣舟放下工作的标志。没事。他的回答简短有力,晚上早点回来。
通话结束得突然。鸠鶄望着窗外亮起的霓虹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虽然只有简单的六个字,但她知道,历臣舟说没事,就一定会有人解决。
沈瑾瑜的指尖刚触到胡桃木门把手,就听见里面传来钢笔轻叩桌面的声响。推门而入时,李总正用手机屏幕的反光打量着窗外某栋大厦,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看来我们的意外变量立功了。李总将手机转过来,锁屏界面还残留着王昭野发来的定位:司徒镜家。
沈瑾瑜的珍珠耳坠随着颔首的动作轻晃:需要提前通知审计组吗?
不必。李总拉开抽屉,银色U盘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今晚你跟我去司徒家。他忽然用钢笔指了指墙上电子钟,现在就走,历臣舟不喜欢等人。
傍晚司徒镜家:水晶吊灯的光晕在香槟杯上流转,鸠鶄的指尖停在门把手上——客厅里除了熟悉的王昭野和谢舶鸮,她的老板李总、秘书沈瑾瑜,还有位从未见过的女士正优雅地品着红茶。那女人腕间的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泛着幽光,与司徒镜收藏的明代古董竟是同款。
我...惹麻烦了?鸠鶄的羊皮短靴在地毯上蹭出细小的褶皱。
司徒镜晃着香槟杯走过来,指尖的钻戒划过鸠鶄肩线: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凑近耳边,栀子香水味混着酒气,你给了他们收网的借口。
沈瑾瑜适时上前:这位是方瑜女士,郑董的法定配偶。她故意在二字上咬了重音,公司早想踢郑董出局,而王总那边...
我需要他滚出霓津。王昭野突然插话,手里的威士忌冰块咔哒作响,李总要他在董事会消失,方姐要他净身出户。他朝书房方向举杯,现在多了个要他牢底坐穿的历臣舟。
鸠鶄的耳钉突然折射出一道锐光:历臣舟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房门口,黑色衬衣衬得他像柄出鞘的剑。
进来吧。他简短地说,目光扫过鸠鶄发红的耳尖。
水晶吊灯的光晕在香槟杯沿流转,鸠鶄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倚在吧台边的司徒镜:你怎么不进去?
司徒镜晃了晃酒杯,冰球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声响。她今天难得穿了件墨绿色丝绒长裙,脖颈间的蛇形项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亲爱的,红唇勾起玩味的弧度,知道和参与是两回事。指尖突然指向正在调酒的谢舶鸮,你该问问这位,他经手的可比董事会文件精彩多了。
鸠鶄的视线转向谢舶鸮。男人正用银质雪茄剪修剪柯林斯杯里的薄荷枝,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得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你呢?她问。
我现在只是个拍短视频的。薄荷叶在他指间翻飞,三百万粉丝那种。
玻璃杯突然被重重搁在大理石台面上。鸠鶄的羊皮短靴在地毯上碾出半圆痕迹:所以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没等回答,她已推开落地窗。八月的热风卷着栀子花香扑面而来,远处霓津的灯火像散落的钻石。
晚风裹挟着城市的热度拂过鸠鶄的鬓角,她攥紧栏杆的手指微微发白。远处霓虹灯牌亮起19:15的报时,玻璃幕墙倒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这张脸下午还在休息室盛气凌人地说别人天真。
不开心了?谢舶鸮的声音混着气泡水的开启声靠近。
鸠鶄没接他递来的饮料:我有资格不开心吗?她的声音有些发抖,反正不管捅多大篓子,都有人替我收拾残局。
郑董的事知道与否,会影响你明天的行程吗?鸠鸠,你的事业是你的战场,商场是他们的战场,各司其职不好吗?
可你们都知道!鸠鶄猛地转身,发尾扫过谢舶鸮的手腕,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遇到事情就只会打电话求救!
谢舶鸮突然伸手按住鸠鶄的发顶,力道不轻不重地揉了揉,把她精心打理的刘海都揉乱了。鸠鶄刚要抗议,就见他露出一副认真的眼神。
听着,他指尖还缠着她一缕发丝,优优现在能安慰有份工作,是谁的功劳?
可郑董的事...
他的事本来就不该你管。
鸠鶄没说话。
他突然凑近,要不要现在直播?标题就叫谢舶鸮把我骂醒了,保证上热搜。
夜风轻拂,鸠鶄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她作势要踢谢舶鸮的小腿,被他灵活地侧身躲开。
谢舶鸮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歪着头笑得痞气十足:我这张嘴啊,就专治鸠大小姐不开心。
得了吧,鸠鶄环抱双臂,夜风吹乱她的发丝,你那些土味情话还是留着直播用吧。
他突然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泳池的蓝光映在他带笑的眼里:那不一样,声音压低了几分,她们是观众,你是...故意拖长了尾音,我的VIp专属观众啊。
鸠鶄做了个夸张的嫌弃表情,却在转身时悄悄扬起了嘴角。远处城市的灯火如星河倾泻,将两人的身影勾勒在暮色里。
当历臣舟推开书房门时,露台的落地窗映出谢舶鸮俯身为鸠鶄整理头发的剪影。他食指在门框轻轻一叩,声音不轻不重:收网。
明白,舟哥。王昭野立刻放下红酒杯,酒液在杯壁晃出暗红涟漪。
司徒镜的钻石美甲敲了敲茶几:你什么时候改的称呼?
老爷子钦点的,王昭野晃了晃手机,锁屏上是和司徒老爷子的合影,多跟臣舟学着点,原话。
历臣舟已经转身走向餐厅,黑色衬衫的袖口随着步伐微微晃动。众人默契地起身离场,只有司徒镜注意到他经过露台时,指尖在玻璃门上停留的那半秒迟疑。
油烟机轰鸣声中,小五偷瞄着正在切三文鱼的历臣舟。刀刃精准划过鱼肉纹理,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舟哥,小五终于憋不住,声音压得比刀锋还低,阳台上那俩...真不管管?
历臣舟刀尖微顿,冰蓝的鱼生灯在他眉骨投下冷峻的阴影:司徒镜和王昭野吵架时,薄如蝉翼的鱼片整齐码在冰山上,你见我管过?
那能一样吗!小五急得差点打翻芥末碗,谢舶鸮对鸠小姐明摆着...话音戛然而止:历臣舟的刀尖正点在他喉结前0.5厘米处。
出去。刀锋转了个漂亮的弧线,继续分解鱼肉。小五缩着脖子后退时,没看见他哥用刀背轻敲砧板的节奏,正巧和露台传来的笑声同步。
油烟机的轰鸣中,历臣舟的刀尖在砧板上刻出细密的节奏。橄榄油在铸铁锅里泛起细小的气泡,映着他眼底晃动的光影。
小五永远不会明白:当鸠鶄凌晨三点打来电话问宵夜店地址时,当她在会议室悄悄给他发表情包时,这些细碎的依赖就像文火慢炖的高汤,正在重新熬煮出当年的味道。刀锋划过番茄的瞬间,他想起今早她自然不过地接过他递的咖啡,指尖相触时谁都没有躲开。
窗外忽然传来鸠鶄的笑声,历臣舟关火的动作顿了一秒。铁锅余温使酱汁持续发出细微的声,像他这些年始终未曾熄灭的等待。输赢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总把口红印留在咖啡杯沿的姑娘,终于又开始理所当然地麻烦他了。
水晶吊灯的光晕在骨瓷餐盘上流转,王昭野的银筷尖悬在糖醋排骨上方:老谢,他突然用筷子敲了敲谢舶鸮的碗,鸠鸠肯定更爱吃你做的菜吧?
谢舶鸮正给鸠鶄盛菌菇汤,闻言手腕一滞,汤勺在碗沿碰出清脆声响:当事人就在这儿呢。
没劲!王昭野的翡翠扳指磕在转盘上,这时候不该拍着胸脯说当然是我
某些人都喊上舟哥了,谢舶鸮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底情绪,我哪敢造次。
司徒镜突然把红酒杯往桌上一搁,杯底在亚麻桌布上洇开暗红痕迹:王昭野,你碗里的海参都凉了。
水晶吊灯将残存的鲥鱼汤汁照得粼粼泛光,历臣舟的银筷尖还悬在鸠鶄碗沿三寸之上。谢舶鸮突然推开餐椅,椅脚在大理石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我送他们。鸠鶄起身时,那片雪白的鱼腹肉在她碗中轻轻颤动。王昭野的外套纽扣勾住了餐巾,扯落的亚麻布像投降的白旗摊在历臣舟手边。
洗碗机的蓝光透过磨砂玻璃微微闪动,小五的身影在水槽边模糊成团。当鸠鶄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廊,历臣舟忽然用筷尖挑起鱼鳃处最后一丝月牙肉,放进司徒镜的骨碟。
尝尝,他指尖沾着的鱼露在灯光下凝成琥珀,最后一口了。
落地窗外,鸠鶄的身影正陪着谢舶鸮和王昭野穿过花园的石径。司徒镜收回目光,钻石美甲在蜜瓜皮上刮出五道白痕:明天见小绾医生,她甩了甩沾着葡萄汁的手腕,需要我一起吗?
历臣舟的威士忌杯里,球形冰与琥珀色酒液碰撞出清脆声响。是小绾医生想解剖我的记忆。他突然抬眼,镜片反光遮住眼底波动,倒是你,还没找谢舶鸮喝咖啡?
欧洲那批珠宝后天就要交割,司徒镜捏碎一颗晴王葡萄,汁水溅在梵克雅宝表盘上,他背得出鸠鶄所有药名又怎样?落地窗映出她骤然绷紧的肩线,知道氟西汀配香槟有多恶心吗?
历臣舟端起酒杯走向书房,杯壁水珠在羊毛毯上洇出深色圆点。约他喝杯咖啡,门缝里漏出他淬了冰的声音,说不定会发现...真皮沙发发出细微的呻吟,我们都看错了人。
洗碗机的嗡鸣混着小五的哼唱从厨房飘来,司徒镜的铂金钢笔突然在会议纪要上划出长长的墨痕:就像三小时前董事会上,历臣舟用同一支笔批注违约条款时的力度。
夜色如墨,小区门口的景观灯在沥青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谢舶鸮的镜片反射着路灯的暖光,镜架上凝结的夜露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他喉结微动,声音比往常低沉: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鸠鶄的凉鞋尖碾着地上的一片银杏叶,鞋跟碎钻随着动作折射出细碎光芒。她抬头时,锁骨间的红绳项链滑入衣领阴影处:短期内应该不会。一阵热风拂过,吹乱她额前的碎发,历臣舟在这边,小镜也不会放我走的。她顿了顿,你...想我回去?
谢舶鸮突然上前半步,雪松香水的气息混着夏夜的热度扑面而来:我想你回来。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就...不能考虑一下吗?
不远处,老王的车载空调外机滴落的水珠在沥青路面上晕开深色痕迹。鸠鶄望着那摊水渍慢慢扩散:你知道你和历臣舟最大的区别吗?
老王悄悄将车窗降下三指宽,冰镇可乐的凉气混着电台里模糊的音乐声飘散在夜色中。
他从来不会...鸠鶄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晚风吹散,用任何方式暗示或者强迫我做决定。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项链坠子,我知道你喜欢我,也明白你不肯放手的原因。但你的每一次靠近,都像在提醒我那些无法言说的过去。
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远光灯扫过,照亮她苍白的侧脸。谢舶鸮下意识伸手,却在看到她后退半步时僵在半空。
历臣舟不一样。鸠鶄仰起脸,眼底映着细碎的灯光,他从不要求我给出答案,也从不问我为什么。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这世上没有人能像他那样...而你这样的喜欢才是正常的,有占有欲,有期待。只是...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鸠鶄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你活在阳光里,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谁说我们不是?谢舶鸮突然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他上前一步,皮鞋碾碎了地上的梧桐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老谢!老王的喊声伴随着引擎的轰鸣从车里传来,上车了!
鸠鶄退到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整个人仿佛要融进夜色中: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要再给我压力了。她的声音很轻,就当我是个自私的坏人吧。
谢舶鸮的手紧紧攥着车钥匙,金属边缘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对不起。他最终只是低声说道,转身时白衬衫的后背已经湿透一片,在路灯下泛着微光。
尾灯的红光在拐角处消失不见,鸠鶄站在梧桐树下,晚风卷着紫薇花瓣掠过她发烫的眼眶。手腕内侧新添的伤痕在路灯下泛着细弱的反光,像一条蜿蜒的银色小蛇。
对不起...她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呢喃,指甲无意识地掐着手心。手机在包里震动,屏幕亮起又暗下:是谢舶鸮发来的消息提示。她没有去看,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伤痕边缘微微凸起的皮肤,疼痛带来的奇异平静像潮水般漫过心头。
三只飞蛾围着路灯打转,投下摇晃的影子。鸠鶄突然笑起来,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她掏出化妆镜,小心地用粉底盖住眼下的红痕,又补了点珊瑚色的唇膏。镜子里的人很快恢复了往日温柔的模样,只有嘴角的弧度比平时抬高了两分,看起来像是在练习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我回来了——推开家门时,她的声音甜得像浸了蜜,玄关的感应灯照亮她微微发颤的睫毛。客厅里传来历臣舟和司徒镜的说笑声,鸠鶄把包挂在衣帽架上,手腕内侧的伤痕恰好被丝质衬衫的袖口完全遮住。
车载空调的冷风呼呼作响,仪表盘的蓝光映着谢舶鸮紧绷的下颌线。王昭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不安的节奏,后视镜里能看到他频繁瞥向副驾驶的眼神。
我刚刚不拦你,王昭野突然开口,声音比空调冷风还干,你是不是准备告诉鸠鶄你有抑郁症的事?
谢舶鸮的指节抵着车窗玻璃,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我只是想让她知道...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从来就不是什么站在光里的人。
王昭野猛地拍了下喇叭,惊飞了路边树上的夜鸟,老子在这边拼命帮你打掩护,你倒好,上赶着自爆是吧?他的余光瞥见谢舶鸮骤然握紧的拳头,语气稍微软了点,再说了,鸠鶄现在连普通交往都拒绝你,要是知道...
知道什么?谢舶鸮突然转头,镜片后的眼睛黑得吓人,知道我是个抑郁症患者?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谁家正常女孩会愿意跟一个抑郁症在一起:你是想这么说吧?
王昭野的指节发白:我不是那个意思!抑郁症就是个病症,我理解不代表...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谢舶鸮已经解开了安全带。
好好开你的车。谢舶鸮的声音像淬了冰。他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那些斑斓的光点在他眼底碎成一片。王昭野永远不会明白,鸠鶄说的究竟是什么。就像他不会明白,为什么每次见到鸠鶄,那些在小绾医生那里学来的克制技巧都会土崩瓦解。
红灯亮起,王昭野烦躁地扯开领口:你就算要说,也挑个合适的时机啊。她说什么身处黑暗,怎么就...
闭嘴。谢舶鸮的指甲陷进掌心。疼痛让他勉强维持着理智,但那些阴暗的念头已经像毒藤般缠上来。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每次想要靠近光,都会被拽回更深的黑暗?副驾驶的储物箱里就放着药,但他现在只想把那些白色药片全部倒进下水道。
二十分钟后,谢舶鸮公寓的浴室里蒸腾着热气。镜子上的水雾被他一把抹开,露出里面那张陌生的脸——眼白布满血丝,嘴角神经质地抽搐。刮刀的金属冷光在镜面上一闪而过。
鸠鶄总笑话我...他的指尖抚过腰下方的一道旧伤,那里还留着淡粉色的疤痕,从来不露上半身。
刀尖划破皮肤的瞬间,他竟感到一丝扭曲的快意。血珠顺着腹肌的轮廓滚落,在瓷砖上溅开细小的红点。多可笑啊,他拼命想要治愈鸠鶄的伤痕,自己却制造着更多伤痕。如果注定无法并肩站在阳光下,那就一起在黑暗里腐烂好了。
窗外,八月的暴雨突然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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