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奶茶店门口的遮阳棚下排起长队,制冰机的嗡鸣声混着人群的谈笑,空气里飘着甜腻的果香。优优举着相机,镜头对准正在柜台忙碌的谢舶鸮——他今天穿着品牌方的浅色制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腕线条干净利落。
“你看,所有人里就数谢老师最高。”优优小声对小A说,调整焦距让他的身影在人群里更加突出。
“那当然,”小A咬着吸管笑,“187的身高可不是白长的,再说了,就凭这张脸,站在人群里也是第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优优点点头,继续专注拍摄。谢舶鸮正低头调一杯水果茶,睫毛在阳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侧脸轮廓像是被精心勾勒过一般。
“你今天负责多拍点谢老师的素材,”小A拍了拍她的肩,“正好你喜欢摄影,交给你了。”
“放心!”优优比了个oK的手势,又好奇地问,“不过……为什么你们都叫他‘谢老师’啊?鸠鸠就直接叫名字,怎么不叫她‘鸠老师’?”
小A笑了:“一开始是因为他演医生的角色多,大家都习惯叫他‘谢医生’,后来他自己说没正式通过实习,不算医生,又不喜欢被叫‘哥’,所以慢慢就变成‘谢老师’了。至于鸠鸠……她从一开始就让大家这么叫,听着亲近嘛。”
优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镜头追着谢舶鸮的身影移动:“不过……谢老师这么优秀,怎么会没通过实习呢?”
小A耸耸肩,压低声音:“这就不是我们该问的了。”她朝不远处几个熟悉的粉丝挥了挥手,“你先拍着,我去跟老粉们打个招呼。”
“好!”优优答应着,继续专注地调整镜头,捕捉谢舶鸮每一个自然的瞬间——他微微低头听顾客点单的样子,指尖在收银机上轻敲的样子,甚至是不经意间抬眼看向阳光时微微眯起的样子。
没有人注意到,他握杯子的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收紧,又很快松开。
夏日的蚊虫在闷热的空气中嗡嗡盘旋,小五挥了挥手,第无数次拍打自己裸露的小腿。司徒镜站在树荫下,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是她刚搜索的【谢舶鸮 公开行程】,最新一条显示他今天下午在奶茶店当活动嘉宾。
“镜小姐,咱们还要在这儿喂多久蚊子啊?”小五苦着脸,挠了挠胳膊上新添的红包。
司徒镜冷笑一声,啪地合上手机盖:“刚摔完门就灰溜溜回去?我司徒镜丢不起这人。”她眯眼望向远处高楼林立的金融区,忽然勾起嘴角,“走,去王氏。”
小五一愣:“现在?可王总他——”
“王昭野是谢舶鸮唯一的朋友,”司徒镜已经大步走向停车场,高跟鞋踩碎一地斑驳的树影,“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晚上21:00:车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玻璃,在鸠鶄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她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晚宴手包上的流苏。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以及历臣舟握方向盘时皮革摩擦的轻响。
“小镜跟小五呢?”鸠鶄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点倦意。
“出去了。”历臣舟的回答简短,目光仍盯着前方的车流。
鸠鶄侧头看他,唇角微扬:“又出去?他俩不会偷偷谈上了吧?”
“没有。”
他的语气太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鸠鶄眯了眯眼,指尖轻轻敲了敲车窗边缘:“你今晚话很少诶,发生什么事了?”
历臣舟沉默了几秒,忽然问:“鸠鸠,你觉得两个抑郁症患者可以在一起吗?”
鸠鶄一愣,随即轻笑一声:“可以啊,只要互相喜欢,为什么不可以?”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不过说真的,一个普通人和一个抑郁症患者都不一定能走到最后,更何况两个抑郁症……”
“那如果是你呢?”历臣舟的声音很低,像是压抑着什么,“你会怎么选?”
鸠鶄的笑意淡了下来,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我不会答应。”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自己都这么痛苦了,再来一个人一起痛苦,那不纯有病吗?”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这种感情,要么一起走向光明,要么一起坠入黑暗……而我,不觉得自己赢的几率有多大。”
历臣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了。”
鸠鶄转过头看他,霓虹的光在他侧脸上明明灭灭,却照不透他眼底的情绪。
“干嘛突然问我这个?”她问。
“就是突然想到了。”
鸠鶄盯着他看了几秒,总觉得今晚的历臣舟不对劲,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导航系统冰冷的电子音,机械地报着下一个转弯的路口。
王氏:落地窗外,霓虹灯将金融街染成一片流动的星河。王昭野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被沙发上两道身影惊得脚步一顿:司徒镜交叠着双腿,指尖在皮质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而小五站在她身后,冲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什么情况?”王昭野松开领带。
司徒镜站起身,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叩出清脆的声响:“接下来我问的每个问题。”她指尖抵住王昭野的胸膛,“你最好老实回答。”
王昭野挑眉看向小五,对方正把玩着司徒镜落在茶几上的鎏金打火机——地开合声里,小五耸肩的幅度精确到像是排练过千百遍,连袖口折痕都透着爱莫能助的意味。
要聊,咱也换个地呗。王昭野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办公室角落闪着绿光的安防系统:那表示此刻的谈话不会被任何监听设备记录。
司徒镜突然站起身,高跟鞋踩在羊毛地毯上几乎没有声响,却让王昭野的后背不自觉地绷直。她伸手按灭了咖啡机的电源,机器运转的嗡鸣戛然而止,办公室里顿时只剩下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不用。她直视着王昭野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这里最安全。
王昭野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
我问你,司徒镜向前一步,窗外的霓虹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是不是早就知道谢舶鸮有抑郁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王昭野手中的咖啡杯突然倾斜,深褐色的液体泼洒在实木办公桌上,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停滞了一瞬,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在原地。
司徒镜看着墙上的复古挂钟:秒针停在21:11:30的位置,迟迟不肯向前移动。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眼中的锐利渐渐被复杂的情绪取代。
她的红酒杯在指尖轻轻一晃,暗红色的酒液映着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
“我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声音低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老王,我们认识也一年多了。”
王昭野靠在办公桌边,领带微松,袖口卷起。
“我一直当你是谢舶鸮最好的朋友。”司徒镜抬眼看他,眼神锐利又复杂,“这件事我选择来找你,而不是直接去问他,就是不想让他再面对一次自己的痛苦。”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可鸠鸠是我的朋友,一个抑郁症患者在她身边……我真的很担心。”
王昭野沉默地看向窗外,霓虹灯的光影在他眼底浮动。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司徒镜放下咖啡杯,杯底轻轻磕在桌面上,“你也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行吗?”
王昭野闭了闭眼,终于开口:“好。”
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接下来司徒镜把谢舶鸮和历臣舟的交易告诉了王昭野。
王昭野的指尖在办公桌上轻轻一敲,金属腕表反射的冷光在司徒镜脸上划过一道锐利的弧线。
“他用病例换监护权?”王昭野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我替他瞒了这么久……”
“该你说了。”
王昭野的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最终轻轻搁在桌面上。
“你从来没觉得奇怪吗?”他抬眼看向司徒镜,声音低沉,“这一年多里,老谢从来没提过自己的父母。”
司徒镜微微皱眉:“他父母怎么了?”
王昭野深吸一口气,像是接下来的话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出口。
“老谢的家……”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就是典型的好赌的爸,懦弱的妈。”
窗外雨声渐大,玻璃上滑落的水痕模糊了城市的轮廓。
“他爸不仅赌,还欠了一身债,每次回家就是为了要钱。”王昭野的声音很平静,但指节已经微微泛白,“赌徒一旦陷进去,根本不可能回头。不顺心就打人,老谢和他妈从小就是挨打的那个。”
司徒镜的指尖轻轻蜷缩了一下,没说话。
“他妈是个孤儿,没人撑腰,只能忍着。”王昭野继续道,“老谢懂事起就一直劝她离开,可她就是不肯,宁愿挨打也不走。”
他忽然冷笑一声:“所以老谢从小就挡在前面,护着他妈。这也是为什么……”
王昭野抬眼,目光锐利:“你们从来没见过他裸露上半身。”
“他身上全是伤。”
后来呢?司徒镜问。
王昭野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窗外被暴雨模糊的城市轮廓上。
老谢就这样从小被打到高中,他的声音低沉,他妈因为长得漂亮,街坊邻居没少说闲话。这些话传到他那个赌鬼父亲耳朵里,换来的只是更严重的家暴。
司徒镜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所以,王昭野冷笑一声,指望一个从小在这种家庭长大的人完全,本来就是件苛刻的事。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更何况后来……那件事。
怎么了?司徒镜能感觉到事情的不寻常。
王昭野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他父母在他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死了。
死了?司徒镜瞳孔微缩。
窗外的暴雨依然未停,雨点砸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是某种沉闷的倒计时。
王昭野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那天,老谢去驿站拿录取通知书……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钢笔。
他爸突然回家,翻箱倒柜地找钱。他妈身上能给的都给了,可那点钱根本填不满赌徒的胃口。王昭野的指节微微发白,后来他爸发现了——他妈偷偷给老谢存的上大学的钱。
司徒镜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
他妈拼了命护着那笔钱……王昭野闭了闭眼,最后用刀捅死了他爸,然后……自己上吊了。
小五倒吸一口冷气,手指攥紧了沙发扶手。
老谢回到家时,看到的只有警察和围观的人群。王昭野的声音低哑,他拿着那笔钱离开了那个地方,可大学里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怪胎——不说话,阴郁,独来独往。
但他的成绩永远是第一,无论是医科还是金融。王昭野苦笑,后来他进了医院实习,是那批人里最优秀的……直到第一次进手术室。
司徒镜的指尖轻轻一颤。
他一踏进去就晕倒了。王昭野的声音沉了下来,后来才知道,每次他走进手术室,眼前就会浮现他父母死在家里的画面。
他深吸一口气:心理医生确诊他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而他放弃了医学。
那不是他妈妈的梦想吗?司徒镜忍不住问。
他说……王昭野的声音哽了一下,他前半生一直为了带他妈逃离那个家而活,可如果她早听劝,或许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现在,他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办公室里陷入沉默,只有雨声依旧。
每年的祭日,他从来不去。王昭野轻声道,都是我代他送花……
他抬头看向司徒镜,眼神近乎恳求:小镜,老谢真的很不容易。鸠鶄是唯一让他想要好起来的人……如果你要怪,就怪我。
司徒镜沉默了很久。
正如历臣舟和王昭野所说,谢舶鸮确实很可怜。但鸠鶄本身已经是个不可控因素,而她不能告诉王昭野鸠鶄也有抑郁症的事。
谢舶鸮经历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错,她最终开口,声音很轻,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王昭野看着她,没说话。
但我不能因为他可怜,就让他继续靠近鸠鸠。司徒镜站起身,工作上的合作可以继续,但我希望他以后能断了那份心思:这是我作为朋友,唯一能做的让步。
她拿起包,转身走向门口:对不起。
小五快步跟上她,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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