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殿使者的惨败,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尚未平息,紧迫感已如影随形。
苏星临的意识显化并未持续太久,在初步稳定韩明远与云瑾的伤势后,便因消耗过大而逐渐淡化、消散,重归于星核深处的融合进程。但她临走前那不容置疑的“此地可为据点”的话语,以及随手布下的、引动整个矿脉星辰之力构筑的简易防护结界,为残存的众人指明了方向,也提供了一丝喘息之机。
结界呈半透明状,如同一个倒扣的琉璃碗,将祭坛洞穴及周边数十丈区域笼罩在内,其上星辉流转,隔绝了外界窥探,也一定程度上抵御着可能残留的寂灭气息。结界内的星辰之力浓度远超外界,对伤势恢复大有裨益。
韩明远强撑着剧痛,指挥两名伤势较轻的士卒将昏迷的同伴拖入结界内安置,自己则靠着祭坛基座坐下,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的伤痛。他看着苏星临消失的地方,眼神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她强大力量的震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自己吞噬的无力感——即便她暂时拥有了如此力量,危机时刻,自己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甚至成为她的拖累。这种认知比肉体的伤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云瑾的状况稍好,神魂虽受震荡,但在苏星临留下的星辉与自身药液作用下,已勉强稳住。他先是仔细检查了那名被俘的星骸殿使者——对方气息微弱,体内寂灭之力近乎枯竭,且被苏星临的星辰之力层层封印,暂时构不成威胁。随后,他便开始以神念仔细扫描结界内外,评估其稳固程度,并推算维持结界所需的能量节点与可能存在的薄弱环节。
“结界依托矿脉与祭坛而建,能量源充足,短时间内应无虞。”云瑾走到韩明远身边,递过一碗新调制的、加入了星髓精华的药液,“但星骸殿损失一名使者,绝不会罢休。下次来的,可能就不止一人,或者……是更棘手的存在。”
韩明远接过药碗,仰头饮尽,苦涩的药液带着温润的星辉流入喉管,稍稍压下了翻腾的气血。他抹去嘴角药渍,声音沙哑:“来多少,杀多少。”语气虽狠,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瞟向苏星临消失的虚空。
云瑾将他细微的动作尽收眼底,沉默片刻,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并从此人口中撬出更多关于星骸殿的情报。”他指了指昏迷的使者,“星临留下的封印很巧妙,既能禁锢其力量,又保留了其意识清醒的可能,便于审讯。”
审讯在结界内进行。
这一次,无需云瑾耗费心神引导渗透。韩明远直接一瓢冰冷的、蕴含着星辉的溪水泼在了使者脸上。
使者幽幽转醒,漆黑的双眸在接触到结界内浓郁的星辰之力时,本能地闪过一丝厌恶与痛苦。他试图调动力量,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所有寂灭之力都被那如附骨之疽的星辰封印死死锁住。
“说出星骸殿在十万大山的据点分布,殿主身份,以及你们收集星辰本源的目的。”韩明远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刑讯官在审问囚犯。
使者咧开嘴,露出一个扭曲而讥讽的笑容,声音干涩:“卑微的窃贼……也配知晓神之伟业?殿主之能……岂是尔等蝼蚁所能揣度……等待你们的……唯有……净化……”
韩明远眼中戾气一闪,猛地一拳砸在使者脸颊上!即便未动用罡气,纯粹肉身的力量也足以让使者头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再次喷出几颗带着黑血的牙齿。
“不说,就死。”韩明远揪住他的衣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呵……呵呵……”使者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诡异地笑着,“死亡……亦是回归……寂灭……永恒的……宁静……”
眼看韩明远就要再次动手,云瑾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肩膀。
“明远兄,对付这种被彻底洗脑的狂信徒,严刑拷打效果有限。”云瑾冷静地道,目光却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使者的表情与神魂波动,“他在恐惧。并非恐惧死亡,而是恐惧……失败,恐惧无法完成‘神谕’。”
云瑾蹲下身,平视着使者那漆黑的双眸:“你在害怕。害怕殿主得知你任务失败,不仅丢失了圣核碎片,还损失了一具珍贵的‘代行者’躯壳。害怕……你所信奉的‘神’,会降下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对吗?”
使者的笑声戛然而止,那漆黑的眼底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恐惧的涟漪,终于无法抑制地荡漾开来。虽然转瞬即逝,却被云瑾精准捕捉。
“我们可以合作。”云瑾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告诉我们有用的信息,或许……我们可以让你‘失踪’,而不是‘失败’。”
使者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瞬,但随即又恢复了死寂般的沉默,只是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激烈挣扎。
韩明远看着云瑾与使者的交锋,又看了看自己依旧使不上多少力气的拳头,一种烦躁与憋闷感再次涌上心头。他恨这种需要勾心斗角的局面,更恨自己在这种时候能做的如此有限。他猛地转身,走到结界边缘,望着外面被星辉照亮却依旧危机四伏的峡谷,拳头死死握紧。
必须变强!不惜一切代价!
云瑾瞥了一眼韩明远紧绷的背影,心中了然。他知道韩明远此刻的感受,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继续以神念对使者进行着无声的施压与诱导,试图撬开那坚固的精神防线。
结界之内,暂时安全,却暗流涌动。
一者在沉默中积蓄着暴烈的力量,一者在冷静中进行着无形的博弈。
而他们共同守护的那枚星核,在遥远的坠星渊深处,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与周围的星辰碎片融合着,其内部那点意识火种,在经历了短暂的显化后,似乎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深邃。
苏星临的“归来”,不仅仅带来了力量,似乎也带来了某种……本质上的蜕变。
只是这蜕变的过程,依旧充满了未知与风险。
星骸殿的阴影,如同悬顶之剑。
而他们三人之间,那因生死与共而愈发复杂难言的情感羁绊,也在这危机四伏的星辉堡垒中,悄然滋生着新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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