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苏州的水路比想象中漫长。
乌篷船摇荡在江南的烟雨中，青灰色的瓦檐在水雾里若隐若现，像幅晕开的水墨画。
阿木坐在船头，玄铁剑靠在竹编的船舷上，剑身上的蓝色纹路被雨水打湿，竟与水面的涟漪融成一片。
“还有三里就到苏州城了。”
撑船的老艄公叼着旱烟，竹篙在水中一点，船身灵巧地避开前面的渔网，“不过最近城里不太平，说是护城河的水总发臭，还捞出过带莲花纹的尸体。”
赵灵儿正趴在船窗边数着水里的菱角，闻言突然回头：“莲花纹的尸体？和莲纹钱上的一样吗？”
苏凝霜翻开老者给的《江南风物录》，书页上印着苏州水系的地图，护城河的支流像蛛网般蔓延，在城南的 “藕花洲” 汇成片巨大的湖泊。
“水莲居士应该就在藕花洲，书上说他住在艘画舫里，终年不踏岸。”
船刚进苏州水门，就闻到股淡淡的腥气。
岸边的吊脚楼里，有妇人正用竹竿晾晒衣物，竹竿上却挂着些奇怪的麻布，布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莲花，像是某种符咒。
“那些是‘驱蛊幡’。”
老者的铁拐杖在船板上敲了敲，指向麻布上的纹路，“早年在苗疆见过，是用来驱赶尸蛊的。看来苏州的莲心蛊已经开始作祟了。”
阿木的目光落在码头的石阶上，那里有串湿漉漉的脚印，脚印边缘沾着层墨绿色的粘液，与雪山溶洞里的蚀骨虫分泌物极为相似。
他用玄铁剑挑起点粘液，剑身的蓝光顿时变得刺眼：“是莲心蛊的涎液，毒性比还魂散强十倍。”
众人弃船上岸，沿着青石板路往藕花洲走。
苏州的雨是缠绵的，打在油纸伞上沙沙作响，将两侧的白墙黛瓦洗得发亮。
路过家茶馆时，里面传来评弹艺人的琵琶声，唱的却是段诡异的调子：“藕花洲，水悠悠，莲心醒，人成囚……”
“这唱的什么呀？听得人心里发毛。”
赵灵儿拉了拉阿木的衣袖。
茶馆掌柜恰好端着茶碗出来，闻言叹了口气：“姑娘别介意，这是最近才传出来的调子。自从上个月藕花洲开始冒黑水，城里就怪事不断，先是牲畜无故失踪，后来连河边的住户都开始中邪，走路直挺挺的，眼睛发绿，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
“中邪的人身上有没有莲花印记？”
苏凝霜急忙问道。
掌柜的脸色一白：“有！官府捂着不让说，可我们这些做买卖的都知道，每个中邪的人后颈都有个淡红色的莲花印，过不了三天就没气了，尸体扔到河里，第二天准会漂回藕花洲，肚皮鼓鼓的，像是灌满了水。”
众人加快脚步赶到藕花洲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这里的景象与别处截然不同，岸边的芦苇枯黄发黑，水面漂浮着层油亮的黑膜，膜上点缀着无数细小的血色莲花，在暮色中闪着妖异的光。
远处的水面上泊着艘巨大的画舫，船身雕梁画栋，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画舫的窗纸上映着个模糊的人影，正对着水面吹奏着什么，笛声与评弹的调子如出一辙。
“是水莲居士吗？” 小石头举起望远镜，却被镜片上的水汽挡住视线。
阿木刚要解开系在岸边的小舟，水面突然翻起巨浪，一头满身粘液的怪物从水底钻出，它的身体像巨大的莲藕，头顶却长着颗人头，脸上布满了莲花状的肉瘤。
“是‘莲人蛊’！”
老者的声音带着恐惧，“血莲教用活人炼制的母蛊容器，这头显然已经成熟了！”
莲人蛊发出刺耳的尖叫，无数根藕状的触手从水中伸出，卷向岸边的众人。
阿木玄铁剑出鞘，剑气将触手纷纷斩断，绿色的汁液溅在地上，顿时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苏凝霜的青芒剑则专刺莲人蛊的头颅，剑尖每次刺入，都会带出股黑色的血液。
但这怪物仿佛不知疼痛，断了的触手很快又能再生，反而越来越狂暴。
“攻击它的根部！”
林墨突然喊道，他在医书里见过类似的记载，“莲人蛊的心脏长在水下的莲藕里！”
阿木会意，玄铁剑灌注内力，猛地插入岸边的泥土中。
剑身的蓝光顺着土壤蔓延，很快就在水下引爆，莲人蛊发出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开始抽搐，头顶的人头渐渐枯萎，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蛊虫。
就在这时，画舫上的笛声突然停了。
窗纸上的人影晃了晃，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几位小友，既然来了，何不登船一叙？”
众人乘着小舟登上画舫，舱内的布置雅致却诡异，四壁挂满了莲花状的灯笼，灯笼里点着绿色的幽火，照亮了满室的古籍。
个穿白衣的老者正坐在案前煮茶，他的手指苍白修长，指甲泛着青黑色。
“水莲居士？” 阿木握紧玄铁剑，警惕地看着对方。
老者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几分阴鸷：“正是老夫。几位冒着风险来找我，想必是为了莲心蛊吧？”
他推过杯茶，茶水表面浮着朵墨色的莲花，“尝尝这‘莲心茶’，用藕花洲的黑水冲泡的，能安神。”
苏凝霜刚要去接，却被阿木拦住。
玄铁剑在茶水上一点，墨莲顿时化作黑烟：“居士就别用毒茶招待客人了，我们只想知道克制莲心蛊的方法。”
水莲居士的笑容僵在脸上，突然拍了拍手，舱壁后的暗门打开，露出里面悬挂的数十具尸体，每个尸体的胸腔都被剖开，里面种着朵鲜活的血色莲花，花瓣上还沾着跳动的蛊虫。
“方法？”
他的声音变得尖利，“最好的方法就是成为它们的一部分！你以为百草翁真的好心帮你们？他当年可是莲心蛊的培育者，要不是他偷走母蛊的虫卵，老夫怎么会被困在这画舫上二十年！”
阿木这才明白，老者信封里的字迹与血莲教教主的批注如此相似 —— 百草翁根本就是血莲教的创始人之一！
所谓的克制之法，不过是引他们来苏州的诱饵。
“你把母蛊藏在哪了？” 苏凝霜的青芒剑抵住水莲居士的咽喉。
老者却突然大笑起来，撕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跳动的莲花状肉瘤：“就在老夫身体里！今天就是母蛊苏醒的日子，整个苏州城的人都会成为我的傀儡！”
他猛地撞向舱壁，画舫顿时剧烈摇晃起来。
水面的黑膜开始沸腾，无数莲人蛊从水底钻出，朝着苏州城的方向游去。
阿木看着远处城墙下亮起的绿光，知道已经有百姓中了蛊毒。
“用墨玉麒麟的汁液！”
林墨突然想起父亲的药方，“莲心蛊怕极寒之物，墨牡丹的汁液能冻住它们的行动！”
苏凝霜立刻掏出用油纸包着的墨玉麒麟花瓣，将汁液涂在青芒剑上。
阿木也效仿着做，玄铁剑的蓝光与墨汁交融，竟化作道冰蓝色的剑气。
两人同时出手，剑气穿透水莲居士的胸膛，将里面的母蛊钉在舱壁上。
母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身体渐渐结冰，最终化作块黑色的晶体，与雪山的莲心晶如出一辙。
随着母蛊的死亡，外面的莲人蛊纷纷沉入水底，水面的黑膜也渐渐消散。
画舫开始下沉，众人急忙乘小舟返回岸边。
苏州城的灯火渐渐亮起，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中钻出来，给藕花洲镀上层银辉。
阿木望着水面上渐渐清晰的莲影，突然明白血莲教的真正目的 —— 他们不是要统治江湖，而是要用莲心蛊唤醒某种沉睡的远古力量。
“接下来去哪？” 赵灵儿的声音带着疲惫。
阿木握紧手中的玄铁剑，剑身的蓝光映着远处的星空：“账本上的标记还有六个，我们得一个个去破。”
苏凝霜的青芒剑轻轻碰了碰他的剑鞘，发出清脆的响声：“江湖路远，有你有我，怕什么。”
远处的茶馆又响起了评弹声，这次唱的是段新调子：“玄铁鸣，青芒啸，莲心破，朝阳照……” 声音清脆明快，在苏州的夜色里传得很远。
阿木抬头望向东方，那里已经泛起鱼肚白。
他知道，新的黎明即将到来，而他们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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