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掌柜姓周,是个精明却不失厚道的生意人。他将韩爽请到一旁稍静的账房说话。
“小姑娘,你方才所言,教授菜式,不知你想如何个授法?”周掌柜开门见山,目光中带着审视。他欣赏这小姑娘的手艺和胆识,但生意归生意。
韩爽早已打好腹稿,不疾不徐地道:“周掌柜,这几道菜的做法,小女子可以毫无保留地教给贵店的大厨。包括选材、刀工、火候、调味的关键。作为回报,我希望掌柜的能应承两点。”
“哦?哪两点?”周掌柜饶有兴趣。
“其一,这几道菜列入贵店菜牌后,每售出一道,需分润小女子五文钱,为期一年。其二,若日后贵店因接待南方客商需要,研创新菜式遇到难处,可来寻我,届时我们再另议酬劳。”韩爽条理清晰地说道。她没要一次性买断的价格,而是选择了细水长流的分成,既显示了诚意,也为自己留了一条长久的财路,更暗示了自己还有更多潜力。
周掌柜心中快速盘算。五文钱一道菜,听着不多,但若这几道菜真能吸引南方客商,销量上去,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且这小姑娘明显还有余力,结交这样一个有本事的人,对酒楼长远来看有利无害。
他沉吟片刻,一拍大腿:“好!小姑娘爽快,老夫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就依你所言!我们立个字据为凭!”他当即唤来账房,写下两份简单的契约,写明了菜式名称、分润方式和期限,双方按了手印。
韩爽仔细收好属于自己的那份契约,又将三两道菜的详细做法、诀窍一一告知了周掌柜指定的大厨,并亲自在一旁指导他操作了一遍,直到大厨基本掌握要领。周掌柜在一旁看着,频频点头,对韩爽的“倾囊相授”更是满意。
事情办妥,韩爽这才接过之前李老板赏的那一两银子,向周掌柜和李老板等人告辞,回到了自家桌前。
一家人这顿饭吃得是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就瞟向账房方向。见韩爽终于回来,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意,李氏立刻拉住她,压低声音急急问道:“爽儿,怎么样了?没得罪掌柜的吧?那银子……”
韩文松和韩宸、韩睿也紧紧盯着她。
韩爽先将那一两银子放在李氏手中:“娘,这是那位南方客官赏的。”然后,她拿出了那份契约,简单解释了一下与酒楼的合作方式。
“……所以,以后醉仙楼每卖出一道我教的菜,咱们就能分五文钱,持续一年。”韩爽尽量说得平淡。
但这话听在家人耳中,不啻于惊雷!
五文钱一道菜?持续一年?这……这简直像是平白得了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啊!比上次卖人参的一锤子买卖更让人心惊和……难以置信!
韩宸第一个提出了疑问,他眉头微蹙,看着妹妹,目光里充满了探究:“爽儿,你……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南方菜的?还有,你刚才在厨房那架势,那般熟练……” 他这个妹妹,病了一场之后,变化太大了。挖药材可以说是运气、是开窍,可这手精湛的、明显是经过系统学习的厨艺,绝不可能凭空而来。
韩文松和李氏也猛地回过神来,是啊,女儿(妹妹)这身本事是哪来的?他们韩家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李氏做饭也只是寻常农家水平,绝无可能教出这样的手艺。
面对家人齐刷刷投来的疑惑、担忧甚至是一丝不安的目光,韩爽知道,这个问题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早就想好了说辞,此刻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茫然和回忆之色。
她轻轻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也低了些:“爹,娘,哥哥,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就是病着那几天,昏昏沉沉的,好像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她抬起眼,眼神带着一种纯粹的困惑,仿佛自己也无法理解:“梦里有个看不清楚脸的白胡子老爷爷,在一个云雾缭绕、有很多没见过的新鲜食材的地方,教了我好多东西。怎么辨认草药,怎么处理食材,怎么掌握火候……那些菜的做法,就是那时候在梦里学会的。醒来之后,这些东西就模模糊糊印在脑子里了,看到山里的植物,或者听到刚才那位客官的话,不知怎么的,就自然而然想起来了,也会做了。”
她这番说辞,将一切推给了“梦境”和“神仙传授”。在这个普遍信奉鬼神、相信机缘际遇的古代农村,这反而是最容易让人接受的理由。毕竟,除了神佛点化、祖宗托梦,还能怎么解释一个农家女突然通了药性、精了厨艺呢?
果然,李氏一听,先是愕然,随即双手合十,激动地念了声“阿弥陀佛”:“我就说!我就说我家爽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得了神仙点拨了啊!当家的,你听见没?是神仙教咱们爽儿的!”她拉着韩文松的胳膊,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韩文松这个沉默的汉子,看着女儿清澈见底、不似作伪的眼神,再联想女儿病愈后的种种不同,心里也信了七八分。他重重舒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带着骄傲的神情:“好,好……是咱家爽儿的造化。”
连最为理性的韩宸,看着妹妹那纯然无辜的样子,又想到她病重时确实凶险万分,或许真有些玄妙的际遇也说不定。他心中的疑虑虽未完全散去,但也不再追问,只是暗暗决定,以后要多看顾这个似乎承载了“仙缘”的妹妹。
韩睿更是听得两眼放光,拉着韩爽的袖子:“姐姐,是梦里的神仙爷爷吗?他长什么样?他有没有教你点石成金?”
韩爽被弟弟逗笑,摸了摸他的头:“神仙爷爷的模样记不清啦,就记得胡子很长。点石成金可没教,教的是实实在在能让我们过好日子的本事。”
一场可能引起家庭猜忌的危机,就这样被韩爽用“梦中仙授”的理由巧妙化解。家人不仅接受了她的变化,甚至因此对她更添了几分敬畏和疼惜。但韩宸也嘱咐他们不要出去乱说。
回村的牛车上,夕阳依旧温暖。韩家人带着新买的布匹、物件,怀揣着卖参的巨款、酒楼的契约以及客商打赏的银子,更满载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所有人都觉得,韩家的运势,真的因韩爽而彻底改变了。而韩爽靠在母亲身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心中安定。有了家人的全然信任和支持,她前行之路,将更加顺畅。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的黑风岭,那里,还有更多的秘密和机遇,等待她去发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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