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得很快,快得让林序有些恍惚。
博尔特持剑而立,剑尖斜指地面,几滴粘稠的血液正顺着冰冷的剑身滑落,在他脚下的尘土中晕开小小的暗红。剩余的掠夺者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惊恐万状地跳上吉普车,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片突然变得致命的岩山。
从开始到结束,可能不超过三分钟。林序甚至没能完全看清博尔特所有的动作,他只看到一道灰影在人群中穿梭,听到金属碰撞和短促的惨叫声,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这就是……真正的力量?
林序站在洞口,握着短刃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他参与过执法队的镇压,见过血腥和暴力,但那种混乱的、依靠人多势众和残忍本性支撑的打斗,与博尔特刚才所展现的、宛如艺术般精准高效的杀戮,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博尔特收剑入鞘——那是一个古朴的皮质剑鞘,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走到最近的一具尸体旁,蹲下身,开始熟练地搜检。
“别愣着。”他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淡,“过来,学着点。在荒野,战利品是重要的补给来源。”
林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走了过去。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他胃里一阵不适,但他强迫自己看着。
博尔特从尸体上搜出几块压缩饼干、一个半空的水壶、一些粗糙的工具和几发霰弹枪子弹。“武器太差,没用。食物和水,拿走。”他言简意赅地教导,“记住,动作要快,确保目标没有威胁,然后拿走你需要的东西,不要浪费时间和情绪。”
林序学着博尔特的样子,开始检查另一具尸体。手指触碰到尚有余温的皮肤时,他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刚死去的、因他这边的人而死去的人。但他很快调整呼吸,模仿着博尔特的动作,搜出了一些类似的东西。
处理完尸体(博尔特只是将他们拖到远处的岩石后面,任由荒野自行处理),博尔特开始检查那辆被遗弃的、稍微受损的吉普车。
“引擎还能用,改装得很粗糙,但有些零件或许有用。”他拍了拍车盖,然后看向林序,“刚才,看清楚了吗?”
林序沉默了一下,老实回答:“很快……没完全看清。”
“不是要你看清我的动作。”博尔特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是要你看清‘势’。”
“势?”林序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嗯。”博尔特走到一片空地上,用脚扫开地面的浮土,“两军对垒,人多势众,是一种‘势’;占据地利,以高打低,是一种‘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也是一种‘势’。”
他指了指刚才战斗的地方:“那些掠夺者,看似人多,武器杂乱,心不齐,各怀鬼胎,这叫‘乌合之众’,外强中干,其‘势’虽猛,却散乱不堪,一击即溃。”
“而我,”博尔特继续道,“只有一人,但目标明确,出手果断,抢占先机,攻其必救。我的‘势’,在于精准和速度,在于瓦解他们最薄弱的一点,从而引发整个局面的崩溃。”
他看向林序,眼神深邃:“战斗,不仅仅是力量和技巧的比拼,更是‘势’的较量。学会观察‘势’,判断‘势’,甚至引导和创造属于自己的‘势’,你才能以弱胜强,在绝境中找到生机。蛮干,死得最快。”
林序若有所悟。他回想起刚才的战斗,博尔特确实没有硬碰硬,而是如同鬼魅般切入人群,每一次出手都打在对方最难受的位置,瞬间打乱了他们的阵脚。这就是对“势”的运用?
“你的‘势’是什么?”博尔特突然问道。
林序愣住了。我的势?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执法队,他像老鼠一样躲藏、挣扎,唯一的“势”可能就是那点可怜的求生欲。现在呢?
博尔特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现在的‘势’,是隐忍,是学习,是像野草一样拼命扎根,等待破土而出的时机。这没有错。但你要记住,野草也不能一味隐藏,当风雨来袭,它也要懂得如何随风摇摆,如何利用缝隙争取阳光。”
接下来的几天,博尔特的训练内容悄然发生了变化。他不再仅仅专注于林序个人的体能和技巧,开始加入更多环境利用和形势判断的练习。
他会设置简单的场景:假设你被三个敌人围堵在这片岩石区,你该如何利用地形周旋?假设你发现了一个小型掠夺者营地,如何判断他们的实力和巡逻规律,是绕开,是偷袭,还是放弃?
他要求林序不仅要思考“怎么打”,更要思考“为什么打”和“打不打得过”。每一次回答,博尔特都会冷酷地指出其中的漏洞和天真之处,逼着林序思考得更深、更现实。
“活下去,不是靠运气,是靠脑子。”这是博尔特最常说的话。
林序感觉自己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动接受训练的容器,而是开始主动去观察、分析、思考。他学习判断风向对气味传播的影响,学习通过足迹的深浅和方向推测对方的人数和状态,学习在复杂的环境中快速寻找利于自己或不利于敌人的因素。
这个过程比单纯的体能训练更加耗费心神,但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他开始明白,博尔特教给他的,不仅仅是如何杀人,更重要的,是如何作为一个真正的“生存者”在这个世界上立足。
一天夜里,林序在练习博尔特教的一种潜行呼吸法时,忍不住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博尔特先生,您……您这么强,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在荒野里漂泊?”他无法想象,拥有如此力量的人,为何不占据一块地盘,像社区中心那些高层一样享受权力。
博尔特看着跳动的篝火,沉默了很久。火光在他脸上明暗不定,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深沉难测。
“强大,从来都不是为了占有和享受。”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某种坚定的东西,“真正的强大,是为了守护,是为了践行信念,或者……是为了寻找答案。”
他转过头,看着林序:“当你有一天找到了必须用力量去守护的东西,或者必须用力量去追寻的答案时,你就会明白,力量本身,反而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林序似懂非懂。他目前最大的信念就是找到小茹,然后活下去。这算吗?
博尔特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道:“不用急,你还年轻,路还长。先学会如何站着走路,再想去哪里跑。”
就在这时,博尔特的目光突然锐利地望向漆黑的旷野深处,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林序立刻屏住呼吸,全身紧绷。
博尔特侧耳倾听了片刻,眉头微皱:“有车队的声音,规模不小,方向……好像是朝着‘铁砧’那边去的。”
林序的心脏猛地一跳!铁砧!
小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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