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猎户村的木栅栏时,顾昭蹲在篝火旁,指尖轻轻抚过阴兵残留的磷火。
白无常汇报的损耗数字还在耳边响——三十阴兵,相当于前世特种小队两次高危任务的折损。
他望着火星子噼啪炸开,想起方才清点战利品时,那些被火铳炸碎的阴甲,碎屑里还凝着未散的怨气。
顾先生。沈青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无极大营的粮草账本找到了。她递来半本焦黑的册子,封皮上二字还剩半边,他克扣了三成粮饷换火铳,其中两成...进了高德全的私库。
顾昭接过册子时,指腹触到烧焦的纸页,烫得微微发颤。
暗卫营里的血腥味混着山风灌进鼻腔,他忽然想起三天前沈青竹在雨夜里说的话:萧绎要活口,但我要他死。那时她的眼尾还沾着雨水,现在却像淬了霜的剑刃,你早料到高德全会反扑?
他这种人,输不起。沈青竹解下外袍铺在地上,剑伤从手腕蜿蜒到小臂,血浸透了裹伤的粗布,方才柳烟说,亲卫营离村还有三十里。我们得在他们到之前...找把伞。
顾昭的目光落在她的伤口上,喉结动了动,终究没问疼不疼。
他解开自己的衣襟,取出贴身的镇魂玉,凉意顺着掌心窜到心口:阴兵损耗太大,短时间内不能再用镇魂阵。萧绎要查阴司,我们得让他查到别的东西。
沈青竹突然笑了,血珠滴落在他手背:我在暗卫营十年,最会写状子。她扯过他腰间的帕子按在伤口上,转身走向竹屋,发梢扫过他鼻尖时带起一阵风,西陵郡守陈伯安,三年前被萧绎削了封地。你说,他会不会喜欢这账本?
顾昭望着她的背影,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营外的喧嚣。
篝火映得竹屋窗纸泛红,他看见她跪坐在草席上,砚台里的墨汁映出冷冷的月光。
笔锋落下时,竹帘被夜风吹得晃动,影子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像极了前世战术沙盘前,自己在地图上画下的第一条战线。
顾先生!柳烟的声音惊破夜色,她腰间的短刀撞在门框上,高德全的人封了边境!所有商队都被扣下,说是...说是要查反贼!
顾昭指节一紧,攥紧账本。
他能想象高德全此刻的模样——缩在长沙城的暖阁里,指甲掐进檀木桌沿,喉头滚着骂人的脏话。
那老太监最恨被人踩了面子,赵无极大败等于抽了他的脸,他必然要把火撒在顾昭头上。
备酒。顾昭突然说,把新归顺的暗卫都叫到祠堂。他拍了拍柳烟的肩,姑娘脸上的紧张褪了些,我们得让他们知道,跟着顾某,比跟着高德全有奔头。
祠堂里的油灯噼啪响着,二十几个暗卫挤在长条凳上,身上还沾着血污。
顾昭端起酒碗时,看见最末排的小个子攥着酒碗的手在抖——那是今早被阴兵吓晕的新兵。
赵无极大营的火铳,你们都见过了。顾昭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可你们知道这些火铳哪来的?他把账本拍在供桌上,高德全拿军粮换的,拿你们兄弟的命换的!
小个子突然站起来,酒碗砸在地上:那狗太监!我爹就是去年饿...饿...他说不下去,眼泪砸在碎瓷片上。
所以我们要让他知道,谁才是南梁的刀。沈青竹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酒坛,顾先生要拉拢西陵郡,要抗北周,要...要让这乱世少点冤魂。她给每个人满上酒,酒液溅在小个子手背上,你们选,是跟着太监当棋子,还是跟着我们当执棋人?
酒碗碰在一起的声音比战鼓还响。
柳烟凑到顾昭耳边,声音轻得像蚊蚋:高德全有萧绎和北周密使的信。他藏在...藏在城南的绣坊里。
顾昭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望着沈青竹在烛火下泛红的耳尖,突然明白为什么她总说必须赢——她的剑,早该指向更值得的地方。
三日后的清晨,晨雾还没散,西陵郡的使者就到了。
老管家穿着青布衫,递来的信笺上盖着陈伯安的私印:我家老爷说,愿与顾先生共抗奸佞。他压低声音,赵将军克扣军资的状子,老爷看了三遍。
顾昭展开信笺,墨香混着晨露的湿意钻进鼻腔。
沈青竹站在他身侧,发梢还沾着露水,却笑得像春天的第一朵桃花:如何?
比千军万马管用。顾昭把信笺递给她,指尖擦过她手背,你这一手,像极了...像极了我前世见过的最妙的战术。
沈青竹的耳尖瞬间红透,她别过脸去看村口的木牌,声音却软得像融雪:我只是...不想再被人当棋子了。
夜色漫上山头时,顾昭独自走进村外的山洞。
阴司镇魂殿的光芒在识海里流转,判官笔突然发出嗡鸣,笔锋指向殿后那面蒙着红绸的墙。
他伸手要揭,指尖却被烫得缩回——墙后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像极了前世地府里,孟婆说你这心软的判官时的语气。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洞口,顾昭望着洞顶的星子,忽然听见镇魂殿深处传来碎裂声。
他闭上眼睛,任由阴司的力量漫过全身——明天,该去会会那位高德全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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