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办王干事的再次上门,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林家表面维持的、脆弱的平静。
王翠花正心神不宁地坐在堂屋,手里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针脚却歪歪扭扭,完全失了往日的水准。她心里七上八下,既盼着林晓怼那边传来“好消息”,又隐隐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当王干事那熟悉而严肃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时,她手里的针猛地扎进了指腹,沁出一颗鲜红的血珠,她却浑然未觉。
“王……王干事,您怎么来了?”王翠花慌忙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却警铃大作。
王干事没理会她的客套,目光锐利地扫过略显凌乱的堂屋,最后定格在王翠花那张强作镇定的脸上,语气公事公办,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王翠花,跟我去街道办一趟,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调查。”
“调查?调查什么?”王翠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恐慌,“我……我最近可什么都没干!我一直安分守己在家待着!”
“有没有问题,调查清楚了自然知道。”王干事不为所动,语气冷硬,“有人反映你行为不端,可能涉及损害集体财产和破坏他人名誉。走吧,别让我为难。”
“损害集体财产?破坏名誉?”王翠花的脸瞬间血色尽失,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她脑子里嗡嗡作响,第一个念头就是钢笔的事发了!可是……怎么会这么快?林晓怼那个死丫头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直接捅到街道办?还是……还是那个顾工?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还想狡辩,还想撒泼,但在王干事那洞悉一切般的严厉目光下,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她意识到,这次可能真的完了。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失魂落魄地被王干事带走了。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刚从里屋出来的林晓怼,那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种穷途末路的绝望。
林晓怼站在堂屋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王翠花被带走。心里没有多少快意,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王翠花是咎由自取,但能将事情这么快捅到街道办,并且精准地扣上“损害集体财产”(钢笔可被视为研究所财物)和“破坏他人名誉”的帽子,这背后推动的手,能量不容小觑。
是顾怀远吗?他动作竟然如此迅捷凌厉?
她想起昨天在办公室,他捡起钢笔时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和之后平淡的话语。他什么都知道,但他选择了一种最有效、也最不留痕迹的方式,替她清扫了障碍,甚至没有让她沾染半分污浊。
这份不动声色的维护,让她心头泛起复杂难言的滋味。
“姐……妈她……”林小梅怯生生地拉住她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惶恐。
“她做错了事,要接受调查。”林晓怼摸了摸妹妹的头,语气平静,“没事的,有姐在。”
家里的顶梁柱似乎瞬间倾斜了。林建国晚上回来,得知王翠花被街道办带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在堂屋来回踱步,最终也只是烦躁地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便摔门进了自己房间,显然不打算,也没能力去管。
这个家,仿佛又回到了王翠花刚被送走时的状态,甚至更加冰冷。但这一次,林晓怼的心境已然不同。她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只能被动防守的孤女。她在厂里站稳了脚跟,有了自己的价值和话语权,更有了……一个虽然沉默却无比坚实的倚仗。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车间里关于夹具批量制作和培训的工作有条不紊地推进,林晓怼作为主要技术负责人之一,忙得脚不沾地,但也乐在其中。她将在交流会上学到的一些新思路和老师傅们的实践经验相结合,优化了培训方案,效果显着。
周红英依旧是她最得力的助手和最忠实的朋友,车间里大多数老师傅也对她的能力给予了充分肯定。马爱红和孙秀兰事件的影响似乎正在逐渐消散,车间氛围好了很多。
然而,林晓怼并未放松警惕。王翠花虽然被带走了,但那个能将定位块弄进厂里、甚至可能指使王翠花栽赃嫁祸的幕后黑手,还隐藏在暗处。还有那支钢笔,顾怀远虽然轻描淡写地揭过,但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天下午,她正在工位上指导一个新工人调整夹具定位块,牛主任背着手溜达过来,看似随意地对她说:“晓怼啊,研究所顾工让你忙完了去他办公室一趟,好像有点技术资料要给你。”
顾怀远找她?
林晓怼心头微动,应了一声:“好,我忙完就过去。”
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她收拾了一下,再次走向那座肃静的研究所大楼。每一次走向这里,心情似乎都有些不同。
敲开107办公室的门,顾怀远正在通电话,见她进来,用眼神示意她先坐。
林晓怼在熟悉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的办公桌。桌面依旧整洁,那支引发风波的黑色钢笔,静静地躺在笔筒里,金色的笔帽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
她的心轻轻一颤,迅速移开了视线。
顾怀远很快结束了通话。他放下听筒,看向林晓怼,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夹具推广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遇到普遍性的问题?”
林晓怼收敛心神,将近期培训和应用中遇到的一些共性问题和改进建议,条理清晰地汇报了一遍。
顾怀远安静地听着,偶尔提问一两个关键点。等她说完了,他才点了点头:“嗯,这些问题记录好,后续改进可以参考。你做得不错。”
他的肯定一如既往的简洁,却让林晓怼心里踏实。
“另外,”顾怀远话锋一转,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薄薄的、装订好的文件,推到她面前,“这个你看看。”
林晓怼接过文件,封面上写着《关于成立青年技术攻关小组(试点)的初步设想(征求意见稿)》。
青年技术攻关小组?
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顾怀远。
“厂里觉得,应该给有潜力的年轻人更多挑担子的机会。”顾怀远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个小组,旨在解决各车间实际生产中的一些技术难点,由青年技术骨干牵头,老师傅辅助。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
他将如此重要的、带有试点性质的任务,轻描淡写地摆在了她面前!
林晓怼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这不仅仅是一个机会,更是一种沉甸甸的信任和期待!她攥紧了手里的文件,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我怕自己能力不够……”这不是矫情,而是面对未知挑战时本能的不确定。
“能力是在实践中锻炼出来的。”顾怀远看着她,目光沉静而有力,“我看过你交流会的汇报,也了解你在车间的表现。解决问题的思路和执行力,比单纯的技术积累更重要。”
他的话,再次精准地驱散了她心底的迷雾。
“谢谢顾工信任!我会认真考虑的!”林晓怼郑重地说道。
“嗯。”顾怀远应了一声,似乎事情已经说完。但就在林晓怼准备起身告辞时,他忽然又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千钧之重:
“王翠花那边,街道办初步调查,她承认了偷拿你草稿和试图藏匿钢笔的行为。动机是出于个人恩怨。她会被送去郊区的学习班,进行一段时间的劳动教育和思想改造。”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晓怼,仿佛要看到她心底去:
“但是,关于那支钢笔的具体来源,以及是否有人指使,她坚称是自己一时糊涂,再无他人。”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林晓怼捏着那份关于青年技术小组的文件,只觉得那份量,陡然间沉重了数倍。王翠花扛下了所有,切断了线索。这意味着,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阴影,依旧逍遥法外,并且,可能正用更加阴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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