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室里那惊心动魄的几十秒,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林晓怼的脑海。张建军指尖摩挲“异常脆性相”字迹时那转瞬即逝的专注,像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潜藏在平静水面下的巨大冰山。他不仅可疑,他根本就是知情者!甚至可能是“北极星”遗留问题的核心关联人物!
“静默观察”的指令在如此重大的发现面前,显得苍白而危险。等待“牧星人”不知何时才会启动的“二号备用方案”?林晓怼等不起!张建军就像一条已经潜入鱼群的毒蛇,多耽搁一秒,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必须立刻将情报送出去!
但这个“送出去”,在静默状态下,无异于一次刀尖上的舞蹈。她不能直接去找陈明,不能使用任何已知的常规联络点。她唯一能依靠的,是接受培训时,教员反复强调的、仅在极端情况下使用的、风险极高的紧急联络方式——利用公共环境和特定行为,传递极度简短的警报信号。
这种方式如同大海捞针,成功率极低,且极易暴露自身。但林晓怼别无选择。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培训的每一个细节。信号必须简洁、明确、符合她的身份和行为逻辑,不能引起任何第三方(包括可能存在的监视者)的怀疑。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风险巨大,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的路。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拿着那份原本要找的车床主轴图纸,面色如常地走出资料室,对门口的管理员王师傅点头致意,然后回到了车间记录台。
整个下午,她表现得与往常无异,认真工作,直到下班铃声响起。
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了厂里的公共浴室。这是她计划的第一步。在氤氲的水汽和嘈杂的人声中,她仔细清洗着,仿佛要洗去一身的疲惫。这是一个合理的、符合她生活习惯的行为,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从浴室出来,她没有像平时那样直接回筒子楼,而是绕道去了厂区边缘那家唯一的、兼卖杂货的理发店。这是计划的第二步。
理发店里人不多,老师傅正给一个老工人剃头。林晓怼走进去,没有理发,而是走到柜台前,对看店的老板娘说道:“王婶,给我拿两块‘灯塔’牌肥皂,再要一盒‘百雀羚’。”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灯塔”牌肥皂和“百雀羚”雪花膏,是这个时代女工最常用的洗护用品,她的购买行为合情合理。
然而,在说出“灯塔”和“百雀羚”这两个词时,她用了极其轻微的、与平时不同的语调顿挫,并且在付钱时,将几张零钱(面额和顺序是特定的)放在了柜台的特定位置。
这是紧急联络信号的一部分。“灯塔”暗示情况危急,需要指引;“百雀羚”和特定的付款方式,则指向了后续的联络时间和地点信息。这些细微的差异,混杂在日常交易中,几乎不可能被外人察觉,但如果是时刻关注着她的“牧星人”,或许能从中解读出端倪。
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就像一个被困孤岛的漂流者,向茫茫大海投出了一个可能永远无法被收到的漂流瓶。
做完这一切,她拿着肥皂和雪花膏,神色平静地离开了理发店,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采购。
回到筒子楼,父亲和妹妹已经吃过晚饭。她简单热了剩饭吃完,便以累了为由,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允许自己流露出片刻的脆弱。刚才在理发店那短短的几分钟,耗尽了她的心力。她不知道这个冒险的信号能否被接收,不知道“牧星人”是否还在附近,更不知道这个举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也许,下一秒,张建军或者他背后的人就会破门而入。
时间在寂静和忐忑中缓慢流逝。窗外,夜色渐浓,厂区的灯火次第亮起,又逐渐熄灭。筒子楼里也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咳嗽或孩子的哭闹。
林晓怼和衣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每一次走廊外的脚步声,都让她心惊肉跳。
然而,一夜过去,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黎明时分,她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和疲惫的身心,照常起床、洗漱、上班。车间里,机器依旧轰鸣,工友们依旧忙碌,张建军也准时出现在技术科,一切仿佛都与昨天别无二致。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信号……没有被接收到吗?还是“牧星人”已经撤离?或者,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巨大的失落和不安笼罩了她。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在黑暗中失去了所有指引的盲人,独自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危险。
上午十点左右,车间里来了一个送原料的卡车司机,拿着领料单找当班的李主任签字。这是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嗓门洪亮的中年汉子,看起来与无数个往来于工厂的运输司机没什么不同。
李主任正忙着调试一台设备,不耐烦地挥挥手:“签什么签!老规矩,卸了货找记录员登记一下就行!”
那司机咧嘴笑了笑,也不在意,拿着领料单晃悠到了记录台这边,大大咧咧地对正在核对数据的林晓怼说:“同志,麻烦登个记,三号库房,特种合金钢锭,批次K7-03。”
林晓怼头也没抬,接过领料单,习惯性地问道:“数量核对了吗?入库单呢?”
“核对过了,没问题!入库单在车上,等下给你拿!”司机声音洪亮,俯身凑近了一些,似乎想看清她正在写的记录,压低了些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说道:“‘灯塔’已收到。今晚八点,江边废弃三号码头,二号仓库。‘信天翁’有异动,速来。”
说完,他不等林晓怼反应,便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嚷嚷道:“同志你快点登记,我还等着去下一家呢!”
林晓怼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强行压制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和骤然变化的脸色,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在领料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却依旧保持了平稳。
“好了。”她将单子递还给司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得嘞!谢谢同志!”司机接过单子,看也没看,转身吹着口哨,大步流星地走了。
林晓怼僵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缓缓坐回椅子,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信号……被收到了!“牧星人”不仅收到了,还立刻做出了回应!而且,他提到了“信天翁有异动”!
巨大的 relief (宽慰)和随之而来的、更深的紧迫感,交织在一起,冲击着她的心神。她成功了,她打破了静默,将警报传递了出去!但“信天翁”的异动,意味着什么?是张建军这边有了新动作?还是那个跨国组织在滨江新城或其他地方开始了新的阴谋?
今晚八点,江边废弃三号码头,二号仓库……一个新的、充满未知风险的会面地点。
她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车间。张建军正在不远处与刘建国交谈着什么,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刚才那个小小的插曲。
但林晓怼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张建军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已经被她亲手捅破了一个洞。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如履薄冰。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心绪强行压下,重新拿起工具,投入到工作中。
外表看起来,她依旧是那个专注的技术员林晓怼。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暗战,已经因为她的破局抉择,进入了倒计时。今晚的江边码头,等待她的,将是更加严峻的挑战,还是揭开最终谜底的曙光?
她握紧了手中的工具,指尖传来金属冰凉的触感。无论如何,她已别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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