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看似寻常的“家书”,此刻在沈青手中,却重若千钧。昏黄的灯光下,信纸上那些朴实的问候语仿佛都成了精心布置的迷彩,唯有那个特殊变体的日期和“姨”字笔画转折处不自然的墨迹,如同黑暗中闪烁的密码,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牧星人”仍在活动,并且,他找到了她。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搏动,不再是恐慌,而是一种被重新唤起的、混合着紧张与使命感的悸动。她仔细地将信纸摊平在桌面上,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异常的笔迹,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解读其中蕴含的指令。
特殊日期……她回忆着接受培训时约定的几种日期编码规则。这个日期指向的,并非一个具体的时间点,更像是一种状态标识,意味着“保持警觉,等待进一步接触”。而那个加重的笔画……她用手指虚描着那个转折,忽然灵光一闪——那勾勒出的细微角度,隐隐指向信纸下方空白处一个毫不起眼的、似乎是信纸制造过程中留下的、针尖大小的瑕疵墨点!
墨点?她将信纸拿起,对着灯光仔细端详。在那个瑕疵墨点周围,似乎有极其淡的、用某种特殊墨水书写的、需要特定角度才能看到的几个英文字母缩写和数字——“Gx-12 monitor Rpt A-7”。
Gx-12!监控报告!A-7?!
果然!“牧星人”也注意到了Gx-12材料的异常!他指令她监控与Gx-12相关的所有动态,并按照A-7号预案进行报告!A-7预案……她在脑海中快速检索,那是培训时提到的、用于在静默状态下,通过非直接接触方式传递低优先级但持续性情报的备用方案,通常利用厂内常规的信息流转渠道进行伪装。
“牧星人”没有让她采取激进行动,而是指令她转入更深的、长期的监控状态。这既是对她的保护,也说明组织对Gx-12的问题持审慎态度,需要进行更长时间的观察和证据收集。
沈青(林晓怼)缓缓坐直身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那块因为发现Gx-12异常而悬起的巨石,并未落下,但却被一条无形的线稳稳牵住,让她不再感到孤立无援。她重新拥有了方向和任务,尽管这任务依旧隐蔽而漫长。
她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叠好,却没有立刻销毁。按照A-7预案,这封密信本身还需要发挥一次作用。她需要将其“不经意”地混入一批需要销毁的废旧资料中,通过厂内规定的流程进行处理,这个处理过程本身,就会向外界传递一个“指令已收到”的安全信号。
第二天,她如常上班。面对那厚厚一摞待整理的Gx-12数据,她的心态已然不同。不再仅仅是完成吴工交代的工作,更是带着一双审视与探究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筛子,过滤着每一行数字,每一个图表。
她发现,Gx-12数据的异常,并不仅限于她之前注意到的疲劳强度离散度。在部分高温蠕变测试数据中,有几个关键温度点下的变形速率,也出现了与理论预测值和同类材料经验值略微偏离的情况。这种偏离极其微小,混杂在海量数据中,若非带着明确的怀疑去寻找,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而且,她注意到,这些存疑的数据,大多集中在由“第二实验室”提交的报告中。红星三厂内部有几个不同侧重的研究实验室,第二实验室主要负责新材料的应用工艺探索。
是第二实验室的测试环境或操作流程存在问题?还是……问题就出在材料的源头,或者负责工艺探索的环节?
她不敢妄下结论,只是将这些发现,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更加复杂的符号系统,加密记录在一个新买的、外观普通的软面抄笔记本上。这是“沈青”的笔记本,记录着符合她身份的技术学习心得和工作笔记,而那些隐藏的符号,则承载着真正的监控记录。
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与内心的警惕中一天天过去。她按时完成数据整理工作,将标注了异常点的汇总报告提交给吴工。吴工看了报告,对那几个被标注的点仔细研究了一番,最终还是倾向于归因于“早期工艺探索阶段的正常波动”,只是在内部讨论时提了一句“后续批次需要重点关注数据稳定性”。
一切似乎都波澜不惊。
沈青则开始有意识地、不露痕迹地留意与第二实验室相关的信息。她利用去其他科室送文件、在食堂吃饭、参加厂内技术讲座等一切机会,观察第二实验室的人员,倾听他们偶尔的交谈。
第二实验室的负责人姓孙,是个四十多岁、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技术出身,但似乎更擅长管理和对外协调。实验室里有几个年轻的助理工程师,还有一个据说是从外面请来的、负责特定工艺优化的“专家”,姓胡,平时深居简出,很少与其他人交流。
沈青曾远远见过那个胡专家几次,戴着深度眼镜,总是低着头,行色匆匆。她无法从其外表看出任何端倪。
与此同时,她开始执行A-7预案。她将一些确实需要销毁的、过期的技术通知草稿,与那封密信一起,混入一个待处理的文件筐,按照厂办规定,交给了负责定期清理销毁文件的文书科干事。整个过程自然流畅,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信号已经发出。剩下的,就是耐心等待和持续观察。
然而,就在她以为这将是一场漫长的静默对峙时,一个意外的发现,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这天,她需要去仓库领取一批绘图用具。在仓库管理员找东西的间隙,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堆放在角落的一些待处理废弃物品——大多是破损的桌椅、淘汰的旧设备零件。其中,一个半打开的、印着“第二实验室”字样的硬纸板箱引起了她的注意。箱子里似乎是一些清理出来的废旧实验记录和耗材。
出于一种直觉,她趁管理员不注意,快步走过去,假装系鞋带,迅速朝箱子里瞥了一眼。
里面大多是些涂改凌乱的草稿纸和空试剂瓶。但就在一堆废纸下面,她看到了几个被随意丢弃的、用来盛放小型金属试样的透明塑料盒。盒子上贴着标签,虽然有些磨损,但还能辨认出“Gx-12”的字样,以及不同的热处理批次编号。
让她心头一震的是,其中一个盒子的标签上,除了“Gx-12”和批次号,还用极细的笔,额外标注了一个极其隐晦的符号——那是一个简化版的、如同飞鸟展翅般的图案!
“信天翁”?!
虽然这个符号与她之前在顾怀远那里见过的“信天翁”组织标志略有不同,更像是某种简写或变体,但那独特的形态,瞬间与她记忆中的信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Gx-12材料,第二实验室,还有这个疑似“信天翁”的标记!
线索在这里串联了起来!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危险的信号!第二实验室内部,或者与第二实验室相关的环节,极有可能已经被“信天翁”渗透!那个胡专家?还是其他人?
她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她不敢久留,迅速站起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从管理员手中接过绘图用具,快步离开了仓库。
回到技术科,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情久久无法平静。那个被丢弃的试样盒,像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A-7预案要求的是静默监控和定期报告,但眼下这个发现,性质可能已经完全不同!
她需要立刻将这个情况传递出去!这已经不是低优先级的情报了!
可是,A-7预案的联络周期是固定的,下一次传递窗口还在几天之后。擅自启用更紧急的联络方式,风险极高,可能会暴露整个监控网络。
怎么办?是严格遵守指令,等待下一个窗口期?还是冒险破例,传递这个可能至关重要的预警?
沈青紧紧攥着手中的钢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远山上,那里雾气缭绕,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与答案。
材料的低语已经变成了尖锐的警报。而她的抉择,可能将直接影响这场隐藏在深山工厂里的、无声战争的走向。她看了一眼台历,下一个报告窗口的日子,被她用铅笔轻轻圈了起来,像一个冰冷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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