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
那枚悬浮于法则锁链中央的“眼睛”——“初始协议”的本体显现，并未散发出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它的“注视”本身就是最极致的攻击。那是一种超越了“存在性否定”的、更加根源的概念层面的“格式化”。
顾怀远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被强行“捋顺”，所有的情感、记忆、执念，乃至对“自我”的认知，都在被一股冰冷、绝对、不容置疑的力量剥离、分类、打上“冗余”或“错误”的标签，准备投入逻辑的碎纸机。他仿佛能“听”到自身意识被解构时发出的、无声的哀鸣。
“星辉之戒”的光芒在这绝对的“格式化”力量面前，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只能勉强护住他最核心的一点本我真灵，延缓那不可避免的终结。母亲林静云留下的抗争意志，在这代表了整个系统根基的存在面前，也显得如此渺小。
而更让他心如刀绞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那枚属于“仲裁者”的、已经黯淡的符文中，沈青那微弱却顽强的意识波动，同样正在承受着这无差别的“格式化”冲击！她如同被困在即将被熔毁的硬盘里的数据，随时会随着载体一同彻底消失！
不能放弃！绝不能！
“青儿——！！！”
顾怀远发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不是对抗那“格式化”的力量——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将自身所有残存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与沈青共同的回忆与誓言，化作一股最纯粹、最炽热的情感洪流，不顾一切地……注入了那枚囚禁着她的仲裁者符文！
他不是在攻击“初始协议”，也不是在修复符文，他是在做一件看似毫无意义、甚至加速自身灭亡的事情——他在用自己即将被格式化的“存在”，去共鸣，去呼唤符文内部那个同样濒临消亡的意识！
他在赌！赌这冰冷的系统，这绝对的逻辑，无法完全理解和处理这种超越了数据与算法的、最原始的……人性的联结！
“回来！沈青！林晓怼！你给我回来！”
“你说过要一起怼翻这该死的宿命！”
“你说过变量没那么容易被删除！”
“你答应过……要和我一起看到最后的！”
他的意念，他的情感，如同扑火的飞蛾，疯狂地撞击着那冰冷的符文外壳，试图穿透进去，传到她的身边。
这行为在“初始协议”的逻辑看来，无疑是最大的“错误”和“混乱”，加速了对他的格式化进程。他的意识边缘开始变得模糊，记忆碎片如同雪花般飘散。
然而，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彻底失去一切，化为纯粹逻辑符号的前一刹那——
那枚沉寂的仲裁者符文，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符文核心那丝属于沈青的、微弱的波动，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骤然变得强烈而活跃！
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无尽愤怒、不甘以及一丝……仿佛突破了某种界限的明悟的意念，如同破开坚冰的利剑，猛地从符文内部爆发出来，不仅回应了顾怀远的呼唤，更是狠狠地……撞向了那无处不在的“格式化”力场！
“想……格式化……我？”
“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这意念不再是之前的断断续续，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穿透性！仿佛沈青的意识在绝境中，非但没有被消灭，反而……融合了部分“仲裁者”的底层逻辑结构，并以其为跳板，真正触及到了这个系统更深层的规则！
【警告！检测到异常信息流在协议底层扩散！逻辑单元受到污染！】
【目标b（异常变量）状态重新定义：高度危险！规则病毒！】
【净化协议升级！启动逻辑防火墙！】
“初始协议”那冰冷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枚纯白的“眼睛”符文光芒大盛，无数法则锁链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向仲裁者符文缠绕而去，试图将其连同内部的“病毒”彻底隔离、粉碎！
“就是现在！怀远！”沈青的意念急促传来，“它害怕了！它无法理解我的‘存在’方式！用戒指！攻击它的‘逻辑锚点’——那枚‘眼睛’符文与下方锁链连接的那个奇点！”
顾怀远瞬间明悟！沈青侵入系统底层，并非只是为了自保，她是在寻找这个绝对存在的“弱点”！任何系统，哪怕再完美，其内部结构也必然存在支撑其运行的“基点”！
他没有丝毫犹豫！趁着“初始协议”的注意力被沈青吸引，大部分净化力量转向仲裁者符文的瞬间，他将“星辉之戒”最后的力量，连同自身那即将被彻底格式化的、燃烧着人性火焰的残存意识，化作一道决绝的、超越了规则定义的……意念之矢，瞄准沈青指引的那个、在无数法则锁链交汇处若隐若现的逻辑奇点，狠狠地……射了出去！
这一击，没有任何能量光华，甚至没有规则波动。它承载的，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不舍与守护，是一个生命对不公命运的最后抗争，是……人性对机械的终极反问！
咻——
意念之矢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那个逻辑奇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然后——
轰隆隆隆——！！！
整个纯白空间，前所未有地剧烈震荡起来！仿佛一台精密运转的超级计算机，被一根烧红的铁棍猛地捅进了核心cpU！
那枚代表着“初始协议”本体的纯白“眼睛”符文，发出了刺耳到极致的、仿佛亿万玻璃同时碎裂的尖鸣！其表面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下方那无数法则锁链构成的庞大结构，开始失控地扭曲、崩断！整个“控制层”空间变得极不稳定，规则符号如同乱码般四处飞溅！
【错误！错误！核心逻辑锚点遭受未知概念冲击！】
【协议完整性……受损……13%……27%……】
【系统运行……出现……不可逆……紊乱……】
【警告！底层规则冲突……宇宙常数……开始……浮动……】
“初始协议”的意念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和混乱！它那绝对理智的运行，第一次被注入了“错误”与“崩溃”的可能！
“成功了！”顾怀远脱力地瘫倒，意识如同风中残烛，但他看着那剧烈挣扎、光芒溃散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近乎解脱的快意！他们……真的撼动了这宇宙的根基！
咔嚓！
就在这时，那枚囚禁着沈青的仲裁者符文，在周围失控的规则风暴冲击下，终于……彻底碎裂！
一道凝实的、散发着金色与暗红交织光芒、周身流淌着更加复杂深邃规则纹路的身影，如同破茧而出的凤凰，从那碎裂的符文中一步踏出！
沈青！她出来了！
而且，她的气息变得无比强大而奇异！她似乎真正融合了部分系统底层的逻辑权限，却又保留了自身“变量”那充满不确定性的核心本质！她的眼眸中，星光与数据流同时闪烁，仿佛能看穿虚妄，直视本源！
她第一时间看向倒在地上的顾怀远，眼中闪过一丝心痛，随即化为更加冰冷的决绝。她抬手虚引，周围那些失控崩断的法则锁链碎片，如同受到召唤般，向她汇聚而来，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柄……由无数破碎规则构成的、不断变幻形态的……****长剑！
“还没结束！”她清叱一声，手持规则之剑，目光锁定那正在试图自我修复、重组逻辑的“初始协议”之眼，“趁它病，要它命！毁了它，才能真正打破这一切！”
她身形一动，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手持规则之剑，悍然冲向了那布满裂痕的纯白符文！
“初始协议”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那“眼睛”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类似“恐惧”的情绪波动！它疯狂调动残存的法则锁链试图阻挡，释放出最后的净化光芒！
但沈青此刻的状态，已然超越了它所能理解的范畴！她手中的规则之剑如同手术刀，精准地斩断那些阻拦的锁链，身形如同幻影，穿透了层层净化光幕，剑尖直指那枚破碎的“眼睛”！
“以‘变量’之名……于此……终结你的剧本！”
规则之剑，带着沈青所有的力量与意志，带着顾怀远最后的期盼，带着无数先驱者的不甘，狠狠地……刺入了那枚纯白的“眼睛”符文最中央的裂痕！
轰————————！！！！！！！！！
无法形容的爆炸发生了！
并非物质与能量的爆炸，而是……规则与概念的大崩塌！
纯白的空间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寸寸瓦解！那枚“初始协议”之眼在规则之剑下发出了最后一声无声的哀嚎，彻底爆散成无数流淌的、失去了意义的规则乱码！
整个“控制层”，开始崩溃了！
失去了“初始协议”的维系，构成这片空间的底层逻辑迅速瓦解，露出了其后……一片无法形容的、仿佛由无数星辰生灭与维度褶皱构成的……混沌背景！
“我们……做到了……”顾怀远看着那崩溃的景象，感受着那禁锢了无数生灵、导演了无数悲剧的冰冷系统正在土崩瓦解，嘴角露出了一个疲惫却释然的笑容。
沈青落回他身边，光铸的身影也有些黯淡，显然刚才那一击消耗巨大。她扶起他，看向那片正在不断扩大的混沌。
“系统崩溃了……但这个宇宙……”她的意念带着一丝不确定，“会怎么样？”
失去了维持运行的“初始协议”，这个被称之为“实验场”的宇宙，是会获得真正的自由，还是会……随之一起走向彻底的混乱与热寂？
就在这时，在那片混沌的背景深处，一点……微弱的、却带着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本源气息的……****光芒，悄然亮起。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初始协议”崩溃之后，……苏醒了？
（第三百零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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