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只剩下彼此压抑的抽泣声。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稍稍平复情绪。
周景兰扶着万玉贞在榻边坐下,紧紧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心痛如绞:
“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我,值得吗?你原本……原本可以等到年纪放出宫去的……如今,却要和我一样,一辈子困死在这深宫里了……”
万玉贞垂下眼帘,避开她痛惜的目光,强扯出一抹淡笑,语气故作轻松地掩饰道: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万岁爷……待我还好,赏赐丰厚,永宁宫也清静,比在六尚局操劳……也没什么不好。”
她越是这般轻描淡写,周景兰心中就越是沉重。
这一刻,周景兰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复仇与挣扎,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拖入了这无底的泥潭。
她害人害己,玉贞的牺牲,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醒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自责中挣脱出来,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她不能让玉贞的牺牲白费。
“玉贞,”
她压低声音,语气肃然,
“北三所下毒之事,万岁爷虽已处置了替死鬼,但真正的黑手还逍遥法外。孙太后推出两个奴才顶罪,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万玉贞闻言,也收敛了悲色,点了点头:
“我明白。她们这次未能得手,必定还有后招。我们需得早做防范。”
“防范不够,要反击。”
周景兰眼中寒光一闪,
“尚宫局被孙太后经营得铁桶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许多消息都被他们把持。要想破局,必须先清理尚宫局,至少,要撬开一个口子。”
万玉贞沉思片刻,忽然道:
“郑司衣。”
周景兰看向她:“就是今日在六尚局接待我的那位?”
万玉贞解释道:“既然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她为人还算正直,之前为了帮助你,我就和她联络,我们一起联名向万岁爷递交了宫人请愿的条陈。
她或许……是可以争取的人。若能得她暗中相助,我们在六尚局便不至于耳目闭塞。”
周景兰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这确实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她紧紧握住万玉贞的手:
“好!就从这位郑司衣下手。玉贞,你……”
她看着万玉贞,后面好好休息的话却哽在喉间,说不出口。
好好休息?在这吃人的后宫,她们早已没有了安心休息的资格。
万玉贞反握住她的手,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智慧,虽然深处藏着无法磨灭的哀伤,但那份为了生存和守护而生的坚韧,却更加清晰:
“景兰姐,我既已在此,便会尽力。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姐妹二人的手紧紧交握,冰冷的指尖传递着彼此的温度,也传递着在绝境中相互扶持、誓要杀出一条血路的决心。
窗外的芍药开得正艳,而这深宫之中的暗流,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汹涌。
五月榴花照眼明,端午将至,宫中已开始筹备佳节。
艾叶、菖蒲的清香隐隐浮动,尚服局赶制着五毒荷包、长命缕,尚膳监也开始准备粽子、雄黄酒等物。
就在这一片忙碌中,周景兰向朱祁镇进言。
“陛下,端午乃重要节庆,宫中宴饮、赏赐、安保诸事繁杂,去岁便因筹备不周,出了些许纰漏,惹得太后娘娘不悦。
今年臣妾既有孕不便操劳,但想着为陛下分忧,不若借此机会,彻底清查整顿尚宫局各项档案、库储,厘清职责,也好让端午诸事顺畅,彰显天家气象。”
她倚在榻上,语气温婉,全然是一副为君分忧、体贴宫务的模样。
朱祁镇近来因周景兰有孕,又对她心存愧疚,正是有求必应的时候。
且他自亲政以来,亦有心整顿内廷,觉得此举正合心意,便爽快应允:
“爱妃思虑周全,就依你所言。蒋冕,着你带人协同尚宫局,将一应档案、账目、库房彻底清查一遍,务必在端午前理清!”
皇帝旨意一下,蒋冕立刻带人进驻尚宫局。这突如其来的彻底清查,打了孙太后一党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虽已迅速处理了一些明面上的证据,但周景兰与万玉贞早已通过郑司衣,掌握了一些关键线索。
果然,清查过程中,蒋冕的人不仅发现了历年账目上的多处亏空、以次充好,更在几份已被篡改或准备销毁的旧档中,找到了当初构陷周景兰使用紫葳蕤的原始记录痕迹,以及北三所供给记录与尚膳监底档不符的明显破绽!
这些证据虽不能直接指认孙太后或魏氏,却足以证明尚宫局管理层渎职、贪墨甚至参与构陷宫嫔!
朱祁镇闻报大怒。他虽知背后必有主使,但尚宫局烂到如此地步,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需要立威,也需要给周景兰和即将出生的孩子一个交代。
于是,在蒋冕查证其素有清名、曾不畏强权呈递宫人请愿后,原司衣郑氏因在清查中表现出的正直与能力,被破格提拔,暂代尚宫一职,负责整顿局务,厘清积弊。
而原尚宫及其几个核心亲信,则因渎职贪墨、管理不善被罢黜,逐出宫廷,其党羽也被清洗大半。
清宁宫内,孙太后得知消息,气得将手中的翡翠念珠狠狠摔在地上!
“好个周景兰!好个借力打力!竟让她借着由头,把哀家经营多年的尚宫局搅了个天翻地覆!”
韩桂兰连忙安抚:
“娘娘息怒,那郑氏不过暂代,根基未稳,我们日后自有法子拿回来。只是这周氏,心思愈发缜密狠辣了……”
孙太后眼神阴鸷:“她这是断我一臂!且让她得意几日,待她生产之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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