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矿道在绯夜引爆魔焰的方向倾斜，地势微微向下。
身后的嘶鸣与魔焰燃烧的噼啪声并未立刻追来，显然那焚血魔焰对蚀髓蛛蝎造成了足够的震慑和伤害，为她们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但两人都不敢有丝毫松懈，沿着主矿道亡命奔逃。
若离被绯夜紧紧攥着手腕，冰冷的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不同寻常的灼热与微湿——那是魔力剧烈消耗乃至轻微反噬的迹象。
她自己的情况同样糟糕，刚刚恢复的一丝灵力在狂奔中几乎再次耗尽，肩头的伤口因为剧烈的颠簸和动作，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液体似乎正缓慢地渗出，浸湿了衣料。
她咬着下唇，雪色的长发在奔跑中凌乱飞舞，几缕粘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呼吸急促而紊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灼痛感。
那份惯常的慵懒淡漠被求生本能暂时压下，鎏金色的眼眸在昏暗中紧盯着前方，寻找着任何可能的藏身之所。
绯夜的情况看起来更差一些，脸色苍白得吓人，唇色也失去了往日的艳红，变得有些发绀。
她的步伐依旧迅捷，但若离能感觉到她拉着自己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显然，强行施展那等威力的魔焰，对她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那边！”绯夜突然低喝一声，拉着若离冲向主矿道侧壁一个不起眼的、被几块坍塌矿石半掩着的裂缝。
裂缝狭窄，仅容一人勉强侧身通过。
绯夜不由分说，先将若离推了进去，自己才紧随其后挤入。
进入裂缝后，里面竟别有洞天，是一个不算太大、但足以容纳数人的天然石窟。
石窟顶部垂落着一些细小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晶簇，提供了些许照明。
地面相对平整，积着薄薄的灰尘，空气虽然依旧带着矿道特有的土腥气，但比外面那股混杂着毒液和腐臭的味道要清新许多。
最重要的是，入口狭窄，易守难攻。
一进入这相对安全的空间，两人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下来。
绯夜几乎是立刻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若离也靠坐在她对面的石壁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按向肩头，指尖立刻感受到一片湿黏。
借着顶部晶簇的微光，能看到深紫色的衣裙肩部位置，颜色变得更深了，显然伤口再次崩裂流血。
她尝试运转体内那丝若有若无的灵力去止血，但灵力甫一调动，经脉便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让她闷哼一声，不得不放弃。
这时，对面的绯夜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
她看到若离按压肩头、脸色愈发苍白的样子，挣扎着想站起身。
“别动。”若离出声制止，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你需要调息。”
绯夜动作一顿，看着她那副明明自己也到了极限、却还在关注别人状态的样子，心底那丝莫名的情绪再次涌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她没有坚持，重新靠坐回去，只是目光依旧落在若离肩头那片暗色上。
“你的伤……”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无妨。”若离移开按着伤口的手，掌心已染上些许暗红。
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为拖累，更不想欠下更多。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之前绯夜给的幽魂续肌膏，想自己处理，但手臂因为脱力和疼痛，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僵硬，几次都无法准确地将药膏涂在伤处。
看着她那难得流露出的、与平日清冷疏离截然不同的笨拙与固执，绯夜心底那处柔软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她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拿她没办法。
“别逞强了。”绯夜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轻微的柔和。
她扶着石壁，有些吃力地挪到若离身边，伸出手，“我来。”
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般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随意，而是异常的小心和轻柔。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若离肩头破损的衣料，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原本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处因为之前的战斗和奔跑，皮肉再次翻卷，边缘红肿，不断有血珠渗出。
绯夜的眉头紧紧皱起，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疼惜。
她挖出莹绿色的药膏，用指尖蘸取，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涂抹在伤处，生怕弄疼了她。
她的指尖带着灼热的温度，与若离冰凉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那触感让若离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僵了一下。
“忍一下，很快就好。”绯夜低声说着，像是在安抚，目光专注地落在伤口上，长长的绯红色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她能感觉到指尖下肌肤的微颤，能闻到对方身上清冷的、混合着血腥与药膏的气息，这一切都让她的心跳有些失序。
药膏的清凉感逐渐压下了火辣辣的疼痛。
若离微微偏过头，避开那过于专注的视线，鎏金色的眼眸望着石窟顶部那些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晶簇，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能感觉到绯夜动作的小心翼翼，能听到她因为虚弱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拂过自己耳际的发丝。
这种过于亲密的距离和接触，让她有些不适，但奇怪的是，并不像被萧翊辰触碰时那样令她本能地排斥。
是因为……她刚刚救了自己吗？若离漫无边际地想着，意识因为疲惫和伤痛而有些涣散。
涂抹好药膏，绯夜又从自己储物法器里取出一段干净的、带着淡雅香气的鲛绡，仔细地将伤口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轻轻松了口气。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若离望过来的目光。
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在蓝色晶簇的微光下，显得格外清澈，又带着一丝因疲惫而产生的迷离。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
绯夜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苍白，脆弱，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蕴藏着亘古的冰雪，又像是倒映着星辰的寒潭，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又怕惊扰了那份平静。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强烈的、想要将眼前人拥入怀中、隔绝所有风雨危险的冲动，毫无预兆地席卷了她。
但这冲动只存在了一瞬，便被理智强行压下。
她迅速移开视线，有些仓促地后退了少许，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脸上恢复了平日那种略带戏谑的神情，只是耳根处泛起的微红，在昏暗的光线下并不明显。
“好了，这几天别再乱动了。”她的语气刻意带上了一丝不耐烦，仿佛刚才的温柔小心只是错觉，“我可没那么多高级药膏给你浪费。”
若离静静地看着她，没有错过她那一瞬间的失态和刻意掩饰。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靠回石壁，闭上了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石窟里只剩下彼此逐渐平复的呼吸声，以及顶部晶簇微光流转的、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
绯夜也靠回原来的位置，闭上眼睛，试图调息，但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刚才为若离处理伤口时，指尖触碰到的冰凉细腻的肌肤，以及那双近在咫尺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鎏金色眼眸。
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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