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万蛊泽核心区域,那被“虚无”力量洗礼过的焦黑土地上,只剩下风穿过空旷地带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细微声响。曾经遮天蔽日的虫潮,狰狞的蛊兽,怨毒的蛇母,尽数化为乌有,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唯有那柄逆鳞刀,斜插在深坑边缘,暗沉的刀身映照着这片绝对的空无,发出低微而持续的颤鸣,仿佛在呼唤着已然消散的主人。
阿瑶跪坐在焦土上,小小的身躯蜷缩着,一动不动。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那个深不见底的坑洞,里面没有了泪水,也没有了光彩,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与冰冷。腕间的淡金纹路黯淡无光,如同枯死的藤蔓。墨神风最后那决绝的、化身“虚无”的背影,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将她心中最后一点微光也彻底剜去。
他死了。
为了她,燃尽了一切,尸骨无存。
这个认知,像是一块万载寒冰,冻结了她所有的思维与感觉。甚至连怀中那黑色令牌传来的微弱波动,她都毫无所觉。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或许是一刻,或许是一天。
那深坑底部,原本即将彻底熄灭的、如同熔岩余烬般的暗红色能量,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那一直沉寂的青铜匣子,竟自行从墨神风(或者说,从他消失后留下的衣物残片和尘埃中)滑落出来,掉落在焦土上。匣身古朴依旧,但表面那些玄奥的铭文,此刻却如同呼吸般,明灭着极其微弱的青光。
匣盖,无人触碰,却自行滑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异象纷呈。
只有一缕淡薄得几乎看不见的、混合着青铜色泽与暗红星点的雾气,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从匣内飘出。这雾气似乎极其沉重,飘荡的速度很慢,它无视了空间的阻隔,飘飘悠悠,最终……落向了那深坑底部,那最后一丝闪烁的暗红余烬。
“嗤……”
一声轻微得如同幻觉的声响。
那暗红余烬在接触到青铜雾气的瞬间,仿佛火星遇到了灯油,猛地亮了一下!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即将熄灭的死寂,而是重新焕发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性!
紧接着,更加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焦黑的土地中,那些被“虚无”力量净化后残留的、最本源的土石微粒,开始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缓缓向着那一点复燃的余烬汇聚!速度很慢,如同蜗牛爬行,但却是在移动!
与此同时,插在坑边的逆鳞刀,颤鸣声陡然加剧!刀身之上,那些暗红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微弱的光泽,一股精纯而凛冽的刀意,混合着墨神风残留其上的气息与意志,化作一道无形的桥梁,跨越空间,与坑底那复燃的余烬连接在一起!
刀为骨!意为魂!土石为基!源气余烬为引!
一种超越了常理、近乎“重塑”的过程,在这片被毁灭力量清洗过的土地上,悄无声息地开始了!
阿瑶那空洞的眼神,似乎被逆鳞刀突然加剧的颤鸣所吸引,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那个深坑。
她看到了那缕从青铜匣子飘出的奇异雾气。
她看到了坑底那一点复燃的、微弱却顽强的暗红余烬。
她看到了周围焦黑的土石微粒,正如同朝圣般,向着那点余烬缓缓汇聚。
一个模糊的、极其虚幻的轮廓,开始在那坑底,一点一点地……凝聚。
速度很慢,慢到令人心焦。
最先凝聚成型的,是那条左臂的轮廓——依旧是暗青与赤红交织的底色,但上面的裂痕似乎更多、更密,如同破碎的瓷器被强行粘合,充满了脆弱感。臂膀的形态也似乎与之前略有不同,线条更加……古朴?甚至带着一丝与那青铜匣子同源的沧桑气息。
紧接着,是躯干、头颅、右臂、双腿……
没有血肉重生的淋漓场面,更像是一个技艺拙劣的匠人,用最粗糙的材料,勉强拼凑出一个人形。那“身体”由焦黑的土石构成,布满了粗糙的颗粒感,唯有左臂和心口的位置,流淌着那暗红与青铜交织的微弱能量,如同这具土石躯壳的血管与心脏。
当最后一点轮廓勉强凝聚成型时,那从青铜匣子飘出的雾气也恰好耗尽。匣盖“咔哒”一声轻响,重新闭合,恢复了沉寂。
坑底,那个由焦黑土石勉强构成的人形,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唯有左臂和心口处那微弱的能量流光,证明着它并非死物。
逆鳞刀的颤鸣声渐渐平息,但它与坑底那具躯壳之间的联系,却并未中断。
阿瑶呆呆地看着坑底那具粗糙、诡异,却又带着一丝熟悉气息的土石躯壳,死寂的心湖中,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没有完全消失?
这……是什么?
就在这时,那具土石躯壳的心口位置,那微弱的能量流光,忽然极其艰难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心脏的搏动。
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
紧接着,一个极其沙哑、虚弱,仿佛两块粗糙石头摩擦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那死寂的空气中,响了起来:
“阿……瑶……”
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掩盖。
但阿瑶听到了。
她浑身猛地一颤,那空洞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她连滚带爬地扑到坑边,向着坑底嘶声哭喊,声音因极致的激动而变形:
“墨神风!是你吗?!你还活着?!回答我!”
坑底那土石躯壳,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喊。那石质的头颅,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微微转动了一个微小的角度,那由两颗黯淡能量光点构成的“眼睛”,“望”向了坑边那哭成了泪人儿的少女。
“……嗯……”
又是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确认意味的回应。
他还活着!
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从那绝对的毁灭中,挣扎着……回来了!
阿瑶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心痛,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墨神风(或者说,这具新生的土石躯壳)静静地躺在坑底,感受着这具身体的沉重、僵硬,以及左臂和心口处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
他没有死。
但……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墨神风了。
那口“伪鼎”彻底碎了,却又以一种更加诡异、更加贴近“工”之源契本质(土石为基,造物为形)的方式,与他的残魂、与逆鳞刀的刀意、与这片被净化的土地,强行融合,重塑了这具……躯壳。
他成了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路,还没走完。
他艰难地,试图抬起那由焦黑土石构成的右手,想要抹去坑边少女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比艰难。
他只能看着她,用那沙哑破碎的声音,再次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别哭……我……没事……”
声音在空旷的死寂之地回荡,带着一种新生的脆弱与茫然。
余烬重燃,然前路何方?这具不属于人、不属于械、亦不属于任何已知存在的躯壳,又将承载着怎样的命运,继续在这乱世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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