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赛的疲惫如同退潮般，在充足的休息后渐渐从江野身上褪去。但某种更深沉的东西，似乎在那场雨夜的拥抱和图书馆桌下无声的靠近后，悄然沉淀下来，改变了两人之间空气的密度。
临近期末，寒假的气息已经开始在校园里隐约浮动。冬日的下午，阳光斜斜地穿过高二（五）班的窗户，带着一种慵懒的暖意，却驱不散教室里弥漫的备考紧张感。
宁晚正埋头整理着物理错题，忽然感觉旁边的江野动了一下。他似乎是坐久了，微微舒展了一下身体，手臂抬起，下意识地松了松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
就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一抹极其细微的、与周围冷白肤色形成反差的浅粉色，在他微微敞开的领口下方一闪而过。
宁晚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随即猛地定住。
那是什么？
像是一小块……痕迹？颜色很淡，若不是阳光恰好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照进他领口的阴影里，几乎无法察觉。位置极其隐秘，就在锁骨往下一点的地方。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捏了一下，呼吸骤然停滞，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那形状……不太规则，边缘模糊，带着一点点……像是被轻轻吮吸过的、细微的肿胀感？
一个荒谬又令人心跳失速的猜想，如同野火般瞬间燎过她的脑海。
难道……是那天晚上……她……
记忆如同破碎的胶片猛地回放——那个冰冷的雨夜，他用力到几乎让她窒息的拥抱，她因为担忧和激动而埋在他颈窝的脸，混乱中，她的嘴唇……是不是……曾经无意识地、重重地擦过或者……碰到了他那个位置的皮肤？
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情绪太过汹涌，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细节。可现在，这个偶然发现的、淡粉色的、疑似吻痕的印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热度迅速蔓延到耳根和脖颈。她猛地低下头，几乎把整张脸埋进摊开的物理书里，手指紧紧攥着笔，指节泛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声音大得她怀疑整个教室都能听见。
天啊……如果真的是……她留下的……
这个认知让她羞耻得无地自容，却又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悸动。她竟然……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而他，竟然……没有避开？或者，他根本……没有察觉？
江野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他松完纽扣，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竞赛题集上，神情专注，侧脸在斜阳下显得冷静而淡漠，仿佛刚才那个无意间泄露了某种秘密的人不是他。
可宁晚却再也无法平静。
她的目光像是不受控制般，总是偷偷地、飞快地瞟向他领口的位置。那抹浅粉色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像一个无声的、只有她才能解读的密码，不断提醒着那天晚上失控的拥抱和可能发生的、更加亲密无间的意外接触。
他知不知道？
他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想？
会觉得她……太放肆了吗？
各种念头在她脑海里打架，让她坐立难安，面前的错题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直到放学铃声响起，宁晚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不敢再多看江野一眼。
“走了。”江野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一如既往的平淡。
“嗯……好。”宁晚含糊地应着，低着头，抢先一步冲出教室，像是后面有猛兽在追赶。
江野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蹙了蹙眉，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他抬手，下意识地又碰了碰自己领口的位置，指尖传来的触感并无异常。他顿了顿，最终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放学的人流里。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宁晚始终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感觉脸上热度未退。她能感觉到江野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那道沉静的目光仿佛有形质般落在她的背上，让她更加心慌意乱。
走到岔路口，宁晚停下脚步，依旧不敢回头，匆匆说了句“明天见”，就要往宿舍楼跑。
“宁晚。”
江野却叫住了她。
宁晚身体一僵，慢吞吞地转过身，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他发现了？要问那个痕迹的事了吗？
江野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几乎要埋进围巾里的通红脸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得更紧了些。“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不舒服？”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迟疑和……关切。
宁晚猛地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没有！就是……有点热！”
这个借口拙劣得让她自己想咬舌头。十二月的天气，哪里会热？
江野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在她异常红润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神上停留了片刻。他没有再追问，只是从书包侧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是一颗独立包装的薄荷糖。和她以前常塞给他的那种一模一样。
“这个，”他的声音依旧平淡，耳根却悄悄漫上一点红晕，“给你。”
宁晚愣住了，看着掌心里那颗熟悉的薄荷糖，又抬头看看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安慰她？还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回应？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向了校外的方向。
宁晚握着那颗还带着他指尖微凉温度的薄荷糖，站在原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羞窘、慌乱、疑惑，还有一丝丝……因为他这份笨拙的、试图安抚她的举动而涌上的、无法抑制的甜。
冬日的斜阳，暖融融地照在身上。
她低下头，看着手心那颗薄荷糖，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
衣领下的痕迹，或许只是一个意外。
但他递来的这颗糖，和那份沉默的关心，却无比真实。
寒假的脚步越来越近，而这个冬天，似乎注定要比以往，更加滚烫，更加令人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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