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晚会后的日子,像被按下了慢放键。骤然松弛下来的神经,让时间变得黏稠而缓慢。宁晚开始整理三年积攒下来的书本和试卷,每一页泛黄的笔记,每一道红笔批改的痕迹,都像是时光的切片,记录着那些挑灯夜战的日子。
她偶尔会和同学相约返校,走在突然变得空旷的校园里。高三教学楼静悄悄的,倒计时牌定格在“0”字,像一个完成了使命的哨兵。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积了薄灰的课桌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在这段悬置的时光里,江野的存在成了唯一恒定的坐标。
他不再需要刻意出现在她放学的路上,或是图书馆的角落。取而代之的,是傍晚时分,那棵老梧桐树下心照不宣的等待。
没有频繁的消息,没有刻意的约定。常常是宁晚在家里对着答案估分,心里七上八下时,一抬头,看到窗外天色渐暗,便会放下笔,下意识地走向窗边。而更多时候,当她心神不宁地走下楼梯,转过街角,总能看见那个清瘦的身影已经等在那里,背靠着斑驳的树干,手里或许拿着一本书,或者只是安静地看着街景。
仿佛他就在时间里等她,从容不迫。
“怎么样?”他通常只是这么问,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探询。
宁晚会摇摇头,或者点点头,把心里那些关于分数、关于志愿、关于未来的忐忑和不确定,零零碎碎地说给他听。她说到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可能的失误,说到语文作文的审题,说到对南方那所梦想学府的向往与恐惧。
他只是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或是某个知识点确切的评判标准,或是某个城市气候、风物的闲谈。他的话不多,却总能精准地抚平她眉间细微的褶皱。
他们不再谈论“等我”那个沉重的约定,那个约定仿佛已经融入了每一次并肩散步的影子里,融入了夏夜微风送来的蝉鸣中,融入了他不言不语的陪伴里。
直到那一天,印着A大校徽的录取通知书,真真切切地送到了宁晚手中。厚重的信封,精致的纸张,每一个字她都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巨大的喜悦像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她。她第一个想告诉的人,是江野。
她几乎是跑着下了楼,穿过熟悉的街道,远远地,就看到梧桐树下那个身影。他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正朝她这边望来。
宁晚扬着手里的信封,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脸颊因为奔跑和激动泛着红晕,眼睛亮得惊人。
“江野!我……我考上了!”
他看着她,眼底像是投进了星子,缓缓漾开一层清浅而真切的笑意。他伸出手,不是去接那份通知书,而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自然又亲昵。
“我知道你可以。”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笃定。
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了地。那个关于A大的约定,从此刻起,变成了触手可及的未来。
离别的日子终究还是来了。江野北上的列车,在一个云层稀薄的清晨。
站台上人声嘈杂,弥漫着各种告别的气息。宁晚和江野站在相对安静的角落。
“我送你到学校安顿好再回来?”宁晚看着他已经放好的行李,小声说。
“不用,”江野摇头,“你自己回来,我不放心。”
很平常的话语,却让宁晚鼻尖一酸。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汽笛声拉响了第一遍提醒,广播里开始催促送行的旅客下车。
江野转过身,面对着她。他的目光很深,像要把她的样子刻进去。站台上的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宁晚的心绪。
“宁晚。”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异常清晰。
她抬起头。
他没有说“保重”,也没有说“等我”。他只是看着她,非常认真地说:“A大见。”
宁晚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但她用力忍住了,也看着他,重重地点头:“嗯。A大见。”
列车缓缓启动,带着轰鸣声,坚定不移地驶向远方。宁晚站在站台上,看着那列火车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铁轨的尽头。
天空很高,云朵很淡。她手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最后的温度。
她没有在原地停留太久。转过身,走出车站,外面是明晃晃的夏日阳光。
百日誓师的风,毕业晚会的星,梧桐树下的影,站台离别的话……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前路依然漫长,但方向已经清晰。
她抬起头,迎着阳光,深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次见面,就是在A大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别在我的世界里降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