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修改说明和补充报告得到了李教授的高度认可。投稿《经济研究》的事宜重新提上日程，这一次，底气足了许多。压在心口数月的大石终于被彻底移开，宁晚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轻盈。
周五晚上，项目组难得没有安排工作。宁晚从图书馆出来，抱着几本刚借的闲书，慢慢走回宿舍。初夏的晚风带着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散落的发丝，也吹动着路旁灌木丛中新开的栀子花，送来一阵阵浓烈而纯粹的甜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江野。
“在哪儿？”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难以辨明的情绪。
“刚从图书馆出来，回宿舍的路上。”
“来一趟实验室。”他顿了顿，补充道，“有点东西给你。”
宁晚有些疑惑，项目不是已经暂告段落了吗？“现在？”
“嗯，现在。”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宁晚调转方向，朝着实验楼走去。
夜晚的实验楼比白天安静许多，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她推开“复杂系统与网络科学”实验室的门，里面只开了江野工位上方的一盏台灯，将他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他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复杂的代码界面，但他似乎并没有在工作，只是静静地等着。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灯光下，他的眼眸显得格外深邃，里面跳动着某种宁晚看不太分明，却让她心跳莫名加速的光。
“来了。”他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她。文件袋很薄，看起来里面没装多少东西。
“这是什么？”宁晚接过，指尖触碰到纸张挺括的边缘。
“看看。”他没有解释，只是示意她打开。
宁晚怀着几分好奇，拆开文件袋的扣绳。里面只有一张对折的A4纸。她展开。
纸上没有复杂的公式，也没有冗长的代码。只有一幅手绘的、极其简洁的示意图。
图的左侧，画着一个简笔的小人，旁边标注着“N.w.”（宁晚）。从小人身上延伸出几条线，连接着几个方框，方框里写着“努力”、“好奇”、“坚韧”等词语。
图的右侧，是另一个简笔小人，标注着“J.Y.”（江野）。他身上延伸出的线连接着“理性”、“专注”、“指引”等方框。
而在两个小人中间，有一条清晰的主线将他们连接在一起。这条线旁边，用他力透纸背的熟悉字迹，写着一行字：
“协同进化，稳定收敛。”
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字：
“参数：信任，懂得，陪伴。初始值：始于那张纸条。收敛域：未来。”
宁晚怔怔地看着这张图，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和只属于他们两人能完全理解的“术语”，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又缓缓松开，一股汹涌的热流瞬间冲上眼眶，视线变得模糊。
这不仅仅是一张图。这是一个模型。一个用他们最熟悉的方式，构建出的、关于他们之间关系的模型。
他从复杂的现实世界中，抽象出了最本质的要素，定义了关键的参数，并得出了一个确定的、指向未来的结论——协同进化，稳定收敛。
他用了“收敛”这个词。在数学和他们的模型中，这意味着系统将趋向于一个稳定的、可预测的状态。他是在说，他们之间的关系，终将走向一个确定的、美好的未来。
宁晚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他。他站在灯光下，安静地回望着她，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此刻清晰地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情感浪潮，紧张，期待，还有不容错认的、深沉的温柔。
“江野，你……”她的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朝她走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去她眼角即将滑落的泪珠，动作小心翼翼，带着珍视。
“宁晚，”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郑重，“我不擅长那些……复杂的表达。但我想让你知道，从很久以前开始，你在我这里的参数，就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
他指了指她手中的那张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个模型，我想和你一起，运行到永远。”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夏虫鸣叫，和他们彼此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所有的犹疑，所有的等待，所有未尽的话语，在这一刻，都找到了最终的归宿。
宁晚看着他那双映着灯光和她泪眼的眸子，看着他那张总是清冷此刻却写满紧张与真挚的脸，心底那片汹涌的情感终于冲破了所有的堤防。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滑落，嘴角却扬起一个无比灿烂、带着泪光的笑容。
“好。”她听到自己清晰而坚定地回答，“我们一起运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看到他眼中那紧绷的弦骤然松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明亮至极的喜悦。他伸出双臂，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这是一个克制而温暖的拥抱。他的手臂坚实有力，胸膛传来稳定而略微急促的心跳。宁晚将脸埋在他带着干净皂角香气的肩头，感受着这份迟来的、却无比真实的亲密。
没有更多的言语。星光透过窗户，悄然洒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为他们披上了一层温柔的银纱。实验室里那些冰冷的仪器、写满公式的白板，都成了这无声誓言的背景。
他们用独属于彼此的方式，完成了这场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最深沉的告白。
星辉无声，命名了这份早已生根发芽的情感。
而属于宁晚和江野的乐章，在这一刻，奏响了最动人心魄的副歌。
未来，还有无数个章节等待书写，但主旋律已然确定——协同进化，稳定收敛，直至永恒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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