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死寂后，一声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哦？现在知道……和气了？”
此话刚落下，不远处那座高耸建筑的顶端，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他如同从浓稠的夜色中剥离出来，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那双经过修饰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幽深的光芒，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他手中那支的玉笛，正被随意把玩着，如同在拨弄着命运的琴弦。
正是青衣楼主，花非花！
对方只是出现在那里，便瞬间成为了整个天地的中心。
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让袁罡天这位五境大宗师都感到呼吸一窒，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袁天罡……”李子凡的目光，穿透夜色落在袁罡天身上，“昨夜，你给予我青衣楼部属的手段……甚是凌厉。”
他手中的玉笛轻轻一转，“今日，本座亲自前来，便是为了……给你一个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四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千钧重压，让袁罡天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对方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误会，就是为了报复！
赤裸裸的报复！
袁罡天强压下翻腾的怒火，他知道此刻任何强硬都无异于自寻死路。
于是深吸一口气：“楼主……昨夜之事，确是袁某出手重了些。但贵楼之人擅闯我袁家别院在先，袁某身为家主，出手维护，亦是情理之中。”
“此事……可否就此揭过？袁某愿备上厚礼，向贵楼赔罪。”
“揭过？”李子凡笑了，“袁老祖说得轻巧。我青衣楼的人，岂是你说伤就能伤的？”
他手中的玉笛微微抬起，指向袁罡天：“想谈？可以。”
袁罡天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但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条件有三。”
李子凡的声音冰冷，“其一，黄金三百万两，千年灵药三株，深海玄铁千斤，外加你袁家秘传《青罡掌》前三重功法拓本，三日内，送至本座指定之处。”
“嘶——！”
袁罡天倒吸一口凉气。
三百万两黄金！
这几乎是袁家府库所有现钱的一大半。
千年灵药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圣药，袁家宝库中也仅存两株。而深海玄铁是铸造神兵的顶级材料，百斤之数足以让袁家肉痛多年。
更别提还要交出家族核心功法前三重拓本，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要掏空袁家百年的积累。
“其二……”李子凡的声音继续道，：三日后，袁家需在都城《邸报》头版，刊登声明，言明昨夜之事乃袁家误会，出手过重，特向青衣楼致歉。”
公开登报道歉？
袁罡天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袁家刚刚崛起，正要扬名立万，此举无异于将袁家的脸面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百年声誉毁于一旦。
“其三，自今日起，袁家之人，不得以任何形式插手青衣楼与任何世家之纷争，尤其是……苏家之事。违者……视同与我青衣楼宣战！”
最后一条，更是直指袁家与苏家的联盟。
这是要斩断袁家最大的靠山。
袁罡天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
这三个条件，每一条都如同剜心之刀。巨额财富、家族颜面、未来靠山，全都要被剥夺。
“楼主！这……这条件是否太过苛刻？”袁罡天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挣扎，“我袁家……”
“苛刻？”李子凡打断他，“昨夜你那一掌，若非我的人命大，此刻已是枯骨一堆！相比性命，这点代价，算得了什么？”
他手中的玉笛轻轻一振，一股无形的音波扩散开来，虽未吹响，却让袁罡天识海再次刺痛，气血翻腾，仿佛在警告他不要试图讨价还价。
“本座的条件，从不还价。”花非花的声音带着绝对的冷漠，“答应，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不答应……”
他目光扫过元青四人，四人身上的杀气瞬间暴涨，如同实质！
“……那便用你袁家满门的血，来偿还你昨夜那一掌之‘恩’！”
冰冷的话语，如同死神的宣判，让袁罡天遍体生寒！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神秘莫测、手段狠辣的青衣楼主，绝对说到做到！
袁罡天看着花非花那双毫无感情的邪魅眼眸，又扫过周围虎视眈眈、杀意凛然的元青四人，再想到府邸内那些昏迷不醒的族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感淹没了他。
他活了近百年，历经风雨，好不容易踏入五境，以为袁家从此可以跻身顶级豪门之列。却没想到，仅仅因为一次“小小的冲突”，便招来了如此灭顶之灾！
反抗？对方那诡异的音功足以压制他大半实力，加上四名顶尖的四境巅峰杀手围攻，他绝无胜算！甚至可能连累整个袁家被血洗！
百年基业，子孙性命……与眼前的屈辱和损失相比，孰轻孰重？
袁罡天闭上眼睛，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他紧握的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半晌，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刻骨的恨意，但更多的，是深深的疲惫和……认命。
他对着钟楼顶端那道如同魔神般的身影，缓缓地、无比艰难地低下了他那颗高傲的头颅，声音沙哑干涩，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袁某……谨遵楼主之命！”
每一个字，都如同在咀嚼着自己的血肉，充满了无尽的屈辱和不甘。
李子凡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很好。”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元青。”
“属下在！”元青立刻躬身。
“留一份清单给他。”李子凡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三日后，若少了一钱，迟了一刻……”
他没有说完，但那股冰冷的杀意，让袁罡天浑身一颤。
“属下明白！”元青应道，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清单，手腕一抖，稳稳地钉在他脚前的地面上。
袁罡天看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李子凡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
他转身，黑袍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我们走。”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瞬间消失在简直的顶端。
元青四人对着袁罡天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随即身形晃动，如同鬼魅般追随李子凡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夜风呜咽，吹拂着袁罡天花白的头发。
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脚下是那张如同催命符般的清单。
周围是死寂的袁府，府内一片狼藉，族人昏迷。
他缓缓弯下腰，颤抖着捡起那张清单。
看着上面罗列的一项项足以让袁家伤筋动骨、颜面扫地的赔偿，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咽下。
“花非花……青衣楼……”他低声嘶吼着，如同受伤的野兽，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恨意，“此仇不报……我袁罡天……誓不为人！”
然而，这充满恨意的誓言，在空旷的夜色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抬起头，望向花非花消失的方向，那冰冷的黑暗仿佛吞噬了他所有的希望。他明白，从今夜起，袁家……彻底沦为了青衣楼砧板上的鱼肉，至少在短期内，再无翻身之力。
而青衣楼主临走前那句未说完的威胁，以及那冰冷的眼神，更是如同梦魇般烙印在他心底。
他猛地想起花非花提出的第三个条件——不得插手青衣楼与苏家之事。
“苏家……”袁罡天眼中闪过一丝的光芒。
他知道，青衣楼的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苏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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