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阿哈出骑兵精锐损失大半以后。
董大用便彻底采取了龟缩策略。
他深知野战争锋已非明军对手,便将全部心力投入巩固城防。
阳新县城墙本不高大,但在董大用驱使民夫日夜加固下。
墙垛加高,外立面糊上了厚厚的泥浆以防火攻。
城外更是挖掘了纵横交错的壕沟,并插满了尖利的竹签木刺。
不仅如此,董大用更将防御纵深极大扩展。
在县城外围,依托幕阜山脉北麓的丘陵地势。
修建了数十座土木结构的堡垒和炮台。
虽因时间太仓促而工事简易,却也能相互支援,形成交叉火力。
这些塔楼虽简陋,却足以充当了望哨。
一旦发现明军动向,便能迅速点燃狼烟传递警讯。
阳新县是湖广通往江西九江的战略重要地点。
江西巡抚董卫国对此地安危极为重视,屡次下文催促务必要守住。
董大用手握两万兵力,看似不少,但他心知肚明。
其中绝大部分是训练不足、士气低落的绿营新兵。
真正能倚为干城的,不过是他从江西带来的几千旧部以及阿哈出残存的三百骑兵。
-
富水河自幕阜山深处蜿蜒而出。
河面虽不宽阔,但暗流涌动,成为一道天然的屏障。
河西岸地势略高于东岸,视野开阔,缓坡之上林木稀疏。
便于大军驻扎和观察敌情。
对岸的阳新县城墙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更远处那些新筑起的清军堡垒和哨塔的影子,依稀可见。
邓名率亲卫军和豹枭营,于九月二十六日到达。
而选择在此处扎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背靠缓坡,避免了被敌人从高处俯瞰冲击的危险;
面朝富水,既以河水为屏障,又将阳新城置于兵锋直指之下。
大营布局井然,壕沟、栅栏、望楼一应俱全,显示出明军虽新胜却毫不懈怠。
豹枭营斥候将侦查到的敌情一一跟邓名禀报。
邓名看着地图上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堡垒、塔楼,也不由得揉了揉眉心。
“这个董大用,倒是把个乌龟壳筑得结实。”
邓名轻笑一声,语气中并无太多畏惧。
他尤其注意到那些星罗棋布的哨塔。
“这些眼睛不拔掉,我军动向将尽在敌军掌握之中。”
他目光转向身旁如标枪般挺立的豹枭营统领:
“沈竹影,董大用给我们摆了个刺猬阵啊。”
“主公请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先去摸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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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的斥候如同猎犬,早已在这片土地上。
展开了无声而惨烈的厮杀。
明军的斥候与清军的马队,在富水河两岸的平缓地带反复追逐、缠斗。
弓箭对射,马刀互斫,落马者的惨叫时常打破旷野的寂静。
双方都试图捕捉对方落单的斥候,拷问军情,遮蔽己方主力的动向。
亲卫军是邓名手下的亲军,这些斥候凭借更精良的装备。
配备燧发短铳和精良的铠甲,明显占着上风。
董大用发现回来的斥候逐渐变少。
他十分揪心,他只得派出了麾下最擅长打探情报的精锐斥候马队。
然而,他们遭遇了更可怕的对手,邓名麾下那支神秘的“豹枭营”。
豹枭营的战士早已经提前派出。
早于两天前,已经率先和清军先锋和哨马交锋上了。
他们如同真正的山魈鬼魅,利用夜色和复杂地形,无声潜行。
清军山哨精心布置的陷阱被巧妙避开或拆除。
暗哨往往在毫无察觉中被弩箭点杀或割喉。
豹枭营的损失微乎其微,仅有两人在攀越一处险峻山脊时被滚石擦伤。
他们不仅摸清了阳新县周边的山势、小路、水源,塔楼,碉堡,暗哨。
更锁定了清军核心防区的大致方位。
-
阳新城内
董大用听着斥候营损失惨重的回报,脸色阴沉。
派出的精锐斥候如同石沉大海,
尸体上那干净利落的致命伤,绝非普通明军所为。
他猛地将战报摔在桌上,额角青筋跳动,低吼道:
“他娘的,这邓名手下定有一支专精暗杀、来去无踪的鬼兵!”
“老子设在鹰嘴坳、富水河边的哨塔,接二连三被拔掉,弟兄们死得不明不白,连个响动都很少有!”
一旁的副将连忙躬身,脸上也带着惧色:
“军门明察!末将也听闻,明军中确有一支极为诡秘的精锐,号曰‘豹枭营’。”
“据说其人皆黑衣劲装,白日如同黑豹,晚上如同夜枭,惯于潜行!”
“擅长攀越、潜袭、爆破,手段狠辣刁钻,防不胜防啊!”
董大用闻言,感觉肩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
他走到城防图前,看着那些被标注为“失联”的哨塔位置,眉头紧锁。
正面的明军大军已然难缠,如今再加上这神出鬼没的“豹枭营”。
更是让他寝食难安,感觉极其不好对付。
“光靠我们,怕是难以久持…”
他沉吟片刻,猛地转身,
“立刻修书一封,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九江!向巡抚大人和驻防将军禀明此处危局。”
“邓名军势大,更有诡兵助阵,阳新岌岌可危!请他们务必、即刻再抽调些援兵过来,要守住九江门户!”
之后,清军斥候的活动范围明显缩小了很多。
而邓名军的斥候,甚至都可以摸到城外不远处打探消息了。
-
富水河西岸,邓名军大营
邓名站在营帐中,面前摊开着根据多方情报汇总绘制的阳新布防图。
豹枭营及亲卫军斥候连日来的冒险侦察和厮杀。
换来了宝贵的信息。
“这董大用,守城倒是颇有些手段。”
邓名的手指划过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堡垒和哨塔标记。
“阳新周边几乎被他堡垒化了,各处烽燧相望,互为犄角。”
“我军无论从哪一路靠近,都难逃其耳目,敌军援兵亦可随时支援…硬啃,代价太大。”
他苦思良久,目光在地图上反复巡弋,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富水上游一处略显孤立的堡垒群上。
“此处…烽火台..?”
他眼中精光一闪,沉吟了好一会。
“这董大用为了控制河道,将防御前出至此,虽与后方大营有烽火联系,”
“但援兵实际增援速度,必受河道地形所限。且其过于倚重烽火传讯…”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传令,让沈竹影来见我!”
邓名沉声道,
不一会,豹枭营统领沈竹影很快到了帐下。
低头抱拳道:“主公。”
邓名随即马上做出安排:
“今晚,你如此这般安排下去…”
-
是夜,月黑风高。
豹枭营的一队队精锐再次出动。
这次,他们的目标,并非强攻,而是利用高超的潜行技巧,避开明哨暗岗。
如同阴影般渗入了邓名所选定的那处河湾堡垒群。
目标异常明确,并非杀伤守军,而是直扑其烽火台及粮草囤积点!
一路上有惊无险。
在清军发现之前,猛火油和火药很快已被安置妥当。
随后只听见一声巨响,轰隆!
冲天烈焰猛地腾起,不仅瞬间吞噬了那座烽火台,
更是将旁边的粮草垛点燃,火势极大,映红了半边天!
更重要的是,烽火台被毁,使得这一重要节点瞬间变成了“哑巴”和“瞎子”。
无法及时向后传递准确的警报信息。
周围的士兵警觉起来,看到烽火台失火,顿时大乱。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随即有人喊道:
“有奸细放火,来人,快给我去找到这些奸细!!”
-
看到河对岸的烽火台大火燃起。
邓名所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
“出击!”
命令传下,富水河西岸瞬间沸腾。
早已准备就绪的明军舟筏齐发,亲卫军主力开始趁夜强渡。
或许有人会问:烽火台起火,周围堡垒的清军为何不立即赶来支援?
其中自有缘由。
董大用为人谨慎多疑,深知邓名用兵诡诈,尤其擅长“围点打援”。
他此前已严令各外围据点:夜间一旦遇警,首重固守本垒,严禁擅自离开防区,
以免中调虎离山之计,遭明军伏击或在行进间被歼灭。
其次,豹枭营行动迅捷诡秘,纵火的同时已分出若干小队,
在各条要道布置绊索、铁蒺藜等简易障碍,并潜伏于暗处,
以冷箭、暗器袭杀前来探查的清军传令兵或小队,极大阻碍了清军的信息传递与兵力调动。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大火和爆炸本身制造出极大混乱。
黑暗中,各堡垒清军根本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小股渗透还是大规模进攻的前奏。
更无法明确明军的主攻方向。
就在他们犹豫、上报、等待军令的过程中,宝贵的救援时间迅速流逝。
因此,尽管烽火台火光映天、异常迫近。
大多数堡垒守军也只能凭借工事,
借火把之光紧张地向外眺望,至多加强戒备。
向阳新城内发出含糊不清的警报,却不敢贸然出兵救援。
这一切,正是邓名与豹枭营早已计算在内的结果。
就在附近的清军据点因烽火台被毁而陷入短暂混乱。
夜色与火光交织之下,明军的渡河之机也就此奠定。
对岸的堡垒上,借着塔楼上的火把,突然看到突然有明军出现,并且开始渡河。
大惊失色,随即马上有箭矢和火铳子弹从工事中射出,落在渡河的明军队列中。
不时有士兵中箭或被铳弹击中,惨叫着跌入冰冷的河水,舟筏上也溅上了斑斑血迹。
由于缺乏重炮,明军将大量的虎蹲炮和“火龙出水”、“一窝蜂”等火箭推至河岸边,进行压制射击。
陈义武麾下参军古长旭亲临前线指挥。
他冒着箭雨在河岸上来回奔走,高声呼喊:
炮位前移十步!瞄准敌垒射孔!
虎蹲炮的散弹如雨点般泼向清军阵地,有效地压制了大多数火力点。
古长旭见一处清军铳台仍在顽抗,立即调来三具一窝蜂,亲自校准方位。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十支火箭拖着火舌呼啸而出,瞬间将那处铳台化作火海。
但仍有清军的冷箭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射来。
造成了个别明军炮手的伤亡。
古长旭见状,立即命令盾牌手上前护卫,自己更是挺身站在最前线,继续指挥火力压制。
他的英勇表现极大地鼓舞了渡河部队的士气。
虎蹲炮的散弹如雨点般泼向清军阵地,有效地压制了大多数火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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