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月试图驱动喉咙的肌肉,将嘴里这团背负着沉重数据的米饭咽下去。
可那玩意儿现在不是饭了。
那是科学实验样本。
是营养学报告。
是压垮她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与女佣对视了足足三秒。
三秒后,她放弃了沟通。
她认输了。
她只是想吃口饭,不是来参加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颁奖典礼。
她紧绷的下颚微微一松,试图完成吞咽这个简单的生理动作。
就在这时,一粒米饭,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叛逆的灵魂,从她紧抿的嘴角狡猾地溜了出来。
啪。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闻的声响。
那粒米饭,完成了它的自由落体运动,精准地降落在光洁如镜的黑檀木桌面上。
一个完美的、小小的、珍珠白的点,在一个广袤的、深邃的、纯黑色的宇宙里,显得那么突兀,那么刺眼,那么罪孽深重。
秦清月的眼角余光瞬间锁定了那个白点。
她的大脑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荒诞又真实。
捡起来,吃掉?
应该……还没超过三秒吧?
食品安全“三秒定律”在这种地方适用吗?
然而,现实甚至没有给她哪怕零点一秒的时间去思考这个哲学问题。
在她准备伸出筷子去夹的前一个刹那。
一道新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凝结在她餐桌的另一侧。
第四名女佣。
她的出现方式,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那是一种对空间和时间的蔑视,仿佛她一直就站在那里,只是刚才处于另一个维度。
这位女佣的装备更加精巧,也更加离谱。
她的左手,托着一个银质的、比名片盒还要小巧的器物,外形酷似中世纪贵妇用来收集面包屑的桌面清扫器,一个微缩版的簸箕。
她的右手,则捏着一把与之配套的、刷毛细密得看不清间隙的小刷子。
下一瞬。
刷子动了。
它没有发出任何摩擦声,只是轻柔地、优雅地、带着一种祛除病毒般的决心,拂过桌面。
“唰——”
那粒叛逆的米饭,毫无抵抗之力,被精准地扫进了那个银质的小“簸g箕”里。
任务完成。
女佣对着秦清月微微躬身,身体向后平移,再次融入背景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带着一种外科手术般的冷酷。
桌面上,再度恢复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洁净。
秦清月彻底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她手中的乌木筷,就那么直直地、固执地停在半空中,与桌面保持着一个尴尬的角度。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目光越过桌上那些纹丝未动、仿佛艺术品的菜肴,开始审视这个巨大的、空旷的、却又无比拥挤的餐厅。
她开始清点。
一个。
两个。
三个。
……六个。
不算她自己,这个空间里,一共有六名女佣。
六个沉默的、高效的、如同精密仪器的“服务人员”。
她的大脑,此刻变成了一台分析仪,开始不受控制地解构眼前这个荒诞的剧场。
第一个,站在她身后,从她进门时拉开椅子的那位。她从未离开,是全场的总控,是无声的“导演”,秦清月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似乎都由她发出第一道指令。
第二个,负责清理她盘中鸡骨的,那个手持银镊子的“外科医生”。
第三个,负责为她盛汤、换碗的“液体工程师”,确保她碗里的汤永远温热,永远满盈。
第四个,手持公筷,负责为她布菜的“膳食规划师”,精准地将她目光可能触及的食物,优雅地请进她的味碟。
第五个,刚刚完成清扫任务的“现场清理员”,负责维护桌面绝对的、物理意义上的纯净。
第六个……
秦清月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最后一个女佣身上。
她一直站在不远处,双手交叠在身前,身姿笔挺,如同一尊蜡像。
直到此刻,秦清月才终于搞清楚了她的分工。
她的目光,没有在秦清月身上,也没有在餐桌上,而是专注地、一动不动地“锁定”着秦清月手边那个盛着矿泉水的水晶杯。
那是一种鹰隼锁定猎物的眼神。
专注,执着,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张力。
秦清月毫不怀疑。
只要她拿起杯子,哪怕只是嘴唇轻轻碰一下,让杯中的水位下降超过一厘米。
那名女佣就会立刻启动,迈着同样标准的小碎步上前,用同一个品牌的同一种矿泉水,不多不少,不疾不徐,将水杯重新续满到原来的高度。
分毫不差。
这是一个分工明确到令人发指的团队。
一个配合默契到无需任何语言交流的系统。
一个效率高到足以让任何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cEo汗颜的执行单位。
她们的脸上,没有喜悦,没有谄媚,没有人类服务他人时应有的任何情绪。
只有绝对的专业,绝对的专注。
她们的动作,没有一丝冗余,没有半点迟疑,只有经过千锤百炼、烙印进肌肉记忆里的精准。
她们的存在,已经超越了“服务”的范畴。
这是在表演。
她们正在将“吃饭”这件事,演绎成一场无声的、精确到毫秒的、充满了仪式感的舞台剧。
而她,秦清月,就是这场舞台剧唯一的核心。
唯一的演员。
以及,唯一的观众。
这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沉重的感觉,从她的四肢百骸涌起,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呼吸困难。
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了。
什么叫做,令人窒息的奢华。
如果说,之前彭志刚那种人的卑躬屈膝,是权力带来的敬畏。
那么眼前这一切,就是金钱堆砌出的、一种近乎荒诞的、扭曲的现实。
她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吃一顿家常便饭,而被震惊到思维停摆,神魂出窍。
筷子,还悬在空中。
嘴巴,还微微张着。
秦清月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可耻的空白。
这是什么古代皇帝才有的待遇?!
不,这比皇帝还离谱!皇帝吃饭好歹还有个太监在旁边试毒,能说说话,有点人气儿!
她这里是什么?
一群没有感情的程序代码?!
在极致的奢侈和顶级的奢靡之间,她被迫选择了当场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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