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彻底歇了铅灰色云层被风扯开道狰狞的裂口,苍白的阳光像被砸落的碎银,一束束砸在泥泞的山脊上,蒸腾出朦胧的水汽。光与影在连绵的山峦间划开锋利的界限,我们几个就僵在这明暗夹缝里——像刚从深渊爬回人间的孤魂,浑身湿透的衣袍裹着血污与泥垢,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粗重,贪婪地吞咽着这冰冷却自由的空气。
江驰又咳了起来。那咳嗽不是轻浅的痒,是从胸腔深处翻涌的痛,每一次震动都让他左臂的晶体裂纹再深一分,暗沉的晶片表面渗着细密的血珠,像冻住的血珠嵌在石头缝里。他想抬右手按住剧痛的左臂,指尖却抖得厉害——那是脱力与寒冷拧在一起的失控,连攥紧拳头都做不到。
林笑跪在他身边,膝头沾了泥也顾不上擦。她手里捏着块布料,是从自己内衣上撕下的最后一块干净料子,此刻正蘸着岩石凹处积的雨水,轻轻擦他额角的冷汗。擦到手臂上的污血时,她的动作顿了顿,指尖下意识蜷了蜷——那伤口太狰狞,晶体裂口里似乎还嵌着碎渣,可她还是咬着唇,把布料拧干些,更轻地擦了下去,连呼吸都放得极缓。
王彬靠在块风化的巨石上,背后的伤口用破布条胡乱捆着,暗红的血渍却还在慢慢往外洇,像墨汁渗进糙纸里。他的呼吸粗得带水音,每吸一口气,肩膀就跟着抽一下——那是背肌被扯动的疼,可他没哼一声,只是眯着眼扫过下方的山谷。阳光照在他眼底,还剩着几分狼似的锐利,一边喘,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哪片林子能藏人,哪处坡地可能有危险。
张茜瘫坐在旁边,战术面罩碎得不成样子,一半挂在耳后,露出张苍白失血的脸。她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按着太阳穴,指节都泛了白——像在跟脑子里乱撞的信息残渣较劲,那些曾经清晰的数据流、规则公式,现在全成了搅在一起的乱线,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她脚边的泥水里,躺着那台跟了她很久的终端,屏幕黑得像块死玉,连一点开机的微光都没了。
没人说话。这寂静不是安稳的静,是拼尽全力炸碎一切后的虚脱,是站在世界废墟上的茫然。系统的枷锁碎了,那总悬在头顶的冰冷注视没了,可心里没等来轻松,反倒是空落落的——像踩着的地面突然没了,整个人飘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落。
最先打破死寂的,是肚子里的空鸣。“咕噜”一声,又响又脆,在空旷的山脊上格外清楚。王彬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结滚了滚,哑着嗓子开口:“得找吃的。”他的目光扫向山下那片泛着新绿的密林,“这山里再怎么偏,总不能让咱们饿死。”
他想撑着石头站起来,可刚一使劲,背后的伤口就猛地扯了一下,疼得他闷哼一声,又重重跌坐回去。额角瞬间冒了层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泥地里。
“安分点吧你。”江驰掀起眼皮,声音虚得发飘,却还带着点惯有的嘲弄,“别到时候兔子没抓着,自己先成了山里野兽的点心。”他试着往左臂聚点能量,可那晶片半点反应都没有,反倒传来一阵更烈的疼——像有根针往骨头里扎,疼得他眼前发黑。挫败感压得他脸色更沉,嘴角抿成条紧绷的线。
林笑擦汗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我们,声音低却很稳:“我去附近看看,找些野果,或者能吃的草根。”她说着就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晃了一下才站稳,可眼神里透着股被逼到绝境的坚决——像是不管遇到什么,都得把吃的带回来。
“西北方向,大概三百米。”张茜突然开口,眼睛还是闭着,声音飘得像梦话,“之前探测器的最后数据…显示那边有可食用植物的光谱反应…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种类…有没有毒…”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息,又闭着眼靠在石头上,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我跟你一起去。”我撑着地面站起来,腿有点软,却还能走。我的伤主要在精神上,身体倒还能撑住,而且残存的感知力或许能分辨哪些植物有毒。林笑看了我一眼,没拒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一前一后往西北走,脚下的石头滑得很,每一步都得踩着草根才敢落脚。雨水洗过的世界亮得刺眼,树叶绿得发油,岩石是深黑色的,泥土泛着赭红,连空气里都混着草木腐烂和新叶萌发的味道——又腥又鲜,是活的气息。我的感知像张破了洞的网,勉强往外伸,触碰着路边的植物:大多数的能量场是温和的,安安静静的;少数几株带着尖刺似的警告,还有些裹着黏糊糊的麻痹感,一看就碰不得。
在一块背风的岩石缝里,我们找到了几簇矮灌木。灌木上挂着些紫黑色的浆果,小小的,不起眼,藏在叶子后面。我凑过去,用感知探了探——能量场很温和,还带着点淡淡的生机。我摘下一颗,小心地用舌尖舔了舔,先是一阵酸涩,过后却有丝极淡的甜。
“这个能吃。”我把浆果递给林笑。她也尝了一颗,酸得皱起了眉,眼睛里却亮了点,像燃起了一小簇光。我们蹲下来,小心地把浆果摘下来,用宽大的树叶包好,生怕碰坏了。
往回走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耳朵,还混着细微的挣扎声。我赶紧拉住林笑,示意她躲到树后。感知力往前探——是只灰褐色的野兔,后腿被个生锈的捕兽夹死死咬住,正拼命蹬着另一条腿,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惊恐,连毛都炸了起来。
林笑吸了口气,下意识别开了视线。我站在原地,看着那只小小的、还在挣扎的兔子,心里沉了沉。片刻后,我走了过去,从腰间摸出短刃。手起,刃落。一声极轻的“咔嚓”后,挣扎停了。我提起那只还温热的兔子,胃里一阵翻腾,却没半分犹豫——在活下去面前,这点不忍太奢侈了。
篝火又烧了起来,这次火堆边多了兔肉的香味。油脂滴在火上,“滋滋”响着,焦香混着烟火气,在山谷里飘着,闻着就让人鼻子发酸,差点落下泪来。我们围坐在火堆旁,没人说话,只是默默分着浆果和烤肉。兔肉烤得外焦里嫩,咬一口,带着点烟火的焦香,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实在的温暖。
肚子里有了东西,身体的虚软稍微缓了点,可心里的迷茫却像山谷里的暮色,慢慢压了过来。天一点点暗下去,风也变凉了,吹在身上,带着股刺骨的冷。
“接下来…怎么办?”王彬啃完最后一块骨头,把骨头扔到火里,声音还是哑的,却多了点实感,“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山沟里,等着喝西北风。”
他抬头看向远处,城市的方向,一缕黑烟正歪歪扭扭地往天上飘,在渐渐暗下来的天空里,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得先搞清楚外面的情况。”张茜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也望着那缕黑烟,眼神空茫,却透着股冷静,“秩序崩到什么程度了?哪里还有能用的资源?哪些地方危险不能去…还有,得找药品。”她说着,目光扫过江驰那只红肿的左臂,又落在王彬背后渗血的布条上——这两处伤,再拖下去就要命了。
“还得有武器。”江驰盯着自己废掉的左臂,声音低得像在磨牙,“就咱们现在这模样,遇上抢东西的,或者山里的野兽,跟送上门的肉没区别。”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左臂还是没反应,只有一阵阵的疼,顺着胳膊往心口钻。
“往下游走。”我指着谷底那条蜿蜒的溪流,“水往低处流,一般会靠近有人住的地方。而且…”我顿了顿,试着调动那点残留在本能里的感应,“东边的能量残留虽然乱,却透着点‘活气’——不像这边,除了咱们,就只有草木和野兽的气息。”那是深蓝碎了之后,烙在我骨子里的直觉,能模糊地感觉到能量的流动,哪里有“人”的痕迹,哪里只是死的寂静。
没人反对。在这完全未知的世界里,任何一个有点依据的方向,都比站在原地等死强。
我们又歇了一会儿,等天快擦黑的时候,才重新上路,沿着溪流往下走。这条路比之前更难走,到处是滑溜溜的石头,还有缠在腿上的藤蔓,稍不注意就会绊倒。王彬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扶张茜一把;我和林笑一左一右搀着江驰,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咬着牙,额角的冷汗就没断过,却没喊过一声疼。
黄昏把整个山谷染成了金红色,光线变得朦胧又柔和。走着走着,溪流突然拐了个弯,前面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点。水潭边,依着山壁,立着一间小木屋。木屋歪歪斜斜的,屋顶塌了一半,窗户也破了,像是被遗弃了很多年,却还是固执地立在那里,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有时候,希望就是这么简单——一方没塌完的屋顶,一扇还能挡住点风的门。
王彬示意我们停下,自己忍着背后的疼,慢慢拔出那把快没能量的脉冲手枪,一步一步摸了过去。他走得很轻,像头经验老到的孤狼,先绕着木屋转了一圈,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又检查了周围的草有没有被踩过的痕迹,确认没危险后,才用肩膀顶开了那扇腐朽的木门。
门“吱呀”一声响,带着股灰尘和霉味的空气涌了出来。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满地的灰尘、结满蛛网的梁木,还有几张烂得不成样子的桌椅——除了空寂,什么都没有。但这就够了。
我们赶紧把屋里清理出一块地方,生起一小堆火,特意控制了火势,怕烟太大引来麻烦。王彬和张茜用破桌子、烂椅子把门和窗户挡了挡,尽量让屋子严实点;林笑找了个生锈的铁罐,去溪边装了水,放在火边烧着;微弱的火光里,几张疲惫到极点的脸,却都透着股“还能撑下去”的韧劲。
我扶着江驰靠在墙角。他的脸烫得吓人,呼吸也越来越急,左臂的红肿已经蔓延到了肩膀,连带着脖子都有点肿——感染已经开始扩散了。他昏昏沉沉的,却因为疼,身体时不时会轻轻痉挛一下,眉头皱得紧紧的,连睡着都不安稳。
“他撑不了多久了。”我看着江驰的样子,声音干得发疼,转头对围过来的王彬、林笑和张茜说。空气一下子又静了下来,只有柴火噼啪的声音,还有江驰急促的呼吸声,在小小的木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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