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薇那句关于“粮食翻倍”、“瞬息千里”的话语，并非一时兴起的空想。南巡的见闻，尤其是水利设施的落后与匠作创新的潜力，深深刺激了她脑海中那些属于现代灵魂的记忆碎片。一个模糊却宏大的蓝图，开始在她心中勾勒。
回到寝殿，她立刻铺开纸张，提起笔，试图将那些想法记录下来。然而，落笔之时，她才感到一种深刻的无力感。
她知道高炉炼铁大概原理，却不懂具体构造；她知道肥料能增产，却不清楚这个时代如何合成；她知道滑轮组能省力，却画不出精确的图纸……来自现代的知识如同隔着毛玻璃看到的风景，朦胧，却难以触及实质。
“唉……”她沮丧地放下笔，揉了揉额角。
苏清月端着一碟点心进来，看到她对着满纸鬼画符发呆的模样，将点心放在她手边，轻声问道：“陛下在为何事烦忧？”
凌薇薇叹了口气，指着纸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图示和符号：“朕在想……一些能让我大晟变得更强大的东西。比如，一种新的炼铁法，或许能练出更坚硬的钢铁，打造更好的兵器和农具；或者，一种能让田地产出更多粮食的肥料……只是，朕只知道个大概，具体该如何做，却毫无头绪。”
苏清月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看上面那些奇怪的符号和简略的示意图。她虽然看不懂，却能感受到凌薇薇话语中的认真与渴望。
她沉吟片刻，道：“陛下所思，皆乃强国富民之根本。虽眼下艰难，但既有方向，便可徐徐图之。或可诏令天下，征集能工巧匠、精通格物之士，汇聚众智，共同钻研。凤阁亦可从古籍中寻觅类似记载，或能有所启发。”
“汇聚众智……古籍……”凌薇薇眼睛一亮，“对啊！朕怎么忘了！实践出真知，集体的力量是无穷的！” 她兴奋地抓住苏清月的手，“清月，你说得对！我们可以成立一个……一个‘格物院’！专门网罗天下各类奇才，不论出身，只问才能，让他们专门研究这些利国利民的学问和技术！”
“格物院……”苏清月品味着这个名字，觉得颇为贴切，“陛下此议甚好。只是，此举恐又引非议，言陛下‘崇尚奇技淫巧’。”
凌薇薇浑不在意地摆手：“让他们说去！只要能让我大晟强盛，让百姓富足，朕不在乎这些虚名！再说了，”她狡黠一笑，“这格物院，初期可以挂在凤阁或者工部下面，低调行事，等出了成果，看他们还怎么嚼舌根！”
说干就干。凌薇薇立刻与苏清月商议起格物院的筹建细节。选址、人员招募、研究方向、经费保障……千头万绪。凌薇薇负责提出天马行空的想法和目标，苏清月则负责将这些想法梳理成切实可行的计划。
在讨论到具体的研究项目时，凌薇薇再次陷入了那种“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困境。她努力回忆着高中化学、物理知识，试图解释一些原理，虽然她并没有记住大多数知识，术语的匮乏和具体知识的模糊，让她的描述显得支离破碎，甚至有些……荒谬。
“……总之，就是一种东西，嗯，可能从石头里或者空气中来，加到地里，庄稼就能长得更好……”凌薇薇努力比划着肥料的概念。
苏清月安静地听着，秀眉微蹙。她敏锐地察觉到，凌薇薇的这些想法，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内在似乎有一种奇异的逻辑，并非完全的空想。而且，陛下描述这些东西时的神态、用的某些古怪词语，都与她认知中的帝王学识迥然不同。
她想起凌薇薇刚登基时的种种“惊人之语”，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思维习惯……一个大胆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猜想，悄然浮上心头。
陛下她……似乎懂得一些……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
凌薇薇并未察觉苏清月心中的波澜，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构思中：“……还有通讯！如果能做出一种不需要人力马匹，就能瞬间传递消息的东西就好了……嗯，可能还需要电……电又该怎么弄呢……”
她挠着头，一脸苦恼。
苏清月按下心中的疑惑，没有追问。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帝王。无论这些想法来自何处，只要于国有利，她便愿意辅佐她，一起去实现。
她将凌薇薇散乱的思路稍作整理，温声道：“陛下，此事需从长计议，循序渐进。不若我们先从最迫切的开始，比如，召集匠人，尝试改进现有的水利器械和农具？亦或者，先从整理、验证陛下所知的那些……原理开始？”
凌薇薇看着苏清月沉静包容的眼眸，心中的焦躁渐渐平复。她点了点头：“好，就依你。慢慢来。” 她握住苏清月的手，语气带着依赖，“清月，幸好有你。只有在你面前，朕才敢把这些异想天开的东西说出来。”
苏清月回握住她，浅浅一笑：“臣愿永远做陛下的倾听者，与陛下共赴任何奇思妙想。”
灯火下，两人一个描绘着超越时代的蓝图，一个沉稳地为其构筑现实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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