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头条》关于赵玉瑶案的特刊迅速传播。报道详尽叙述了“惊魂木”的阴毒特性、刑部查获的物证，以及赵玉瑶与安阳郡王府千丝万缕的联系，更在末尾刊载了凌薇薇措辞严厉的旨意。
一时间，京城上下，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议论的焦点皆从江南贪腐案暂时转向了这桩发生在深宫选秀中的诡谲阴谋。
栖凤台内的气氛也因此报道变得更加微妙。佳丽们阅读着由宫人分发的《头条》，神色各异，有的面露后怕，有的窃窃私语，看向身边人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审视与提防。李静姝依旧沉静，只是在无人注意时，翻阅报纸的指尖微微泛白。周婉茹则显得更加心神不宁，刺绣时甚至不慎刺伤了手指，洇开一小点殷红。
凌薇薇高坐台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
“女红”考核进入尾声，佳丽们依次呈上自己的作品。轮到李静姝，她捧上的不仅是那幅精美的《春山瑞鹤图》，更附上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陛下，”她声音温婉，举止得体，“此图乃臣女所绣，另附臣女撰写的《京畿水利堪舆略述》，乃平日随家父查阅案卷、走访乡野所得浅见，妄揣天工，恳请陛下圣阅。”
凌薇薇眉梢微挑，接过那册子。里面并非空谈，而是详细标注了京畿几处年久失修的水利设施，甚至提出了具体的修缮方案与预算估算，虽略显稚嫩，但数据详实，思路清晰。这已远超一个深闺女子应有的见识和担当。
“李小姐有心了。”凌薇薇合上册子，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工部侍郎教女有方。”
李静姝垂首谢恩，姿态恭谨，看不出丝毫破绽。
紧接着是周婉茹，她的蝶恋花绣工尚可，却无甚出奇。呈上绣品时，她跪拜在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陛下明鉴，臣女……臣女前日确与赵小姐探讨过琴艺，但对其包藏祸心之事一无所知，请陛下明察！”她突然的请罪，显得突兀而刻意。
凌薇薇淡淡道：“朕自有公断，起来吧。”
苏清月在一旁默默记录，笔尖在周婉茹的名字旁，轻轻点了一下。
就在选秀考核暂告一段落，佳丽们退回驿馆休息之时，《大晟头条》报社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亲自带着几名衙役，堵在了报社门口，声称接到举报，报社“藏匿诽谤朝臣之伪证”，要入内搜查。
年轻的主编据理力争：“大人！《头条》所有报道皆有据可查，何来伪证？您此举恐有不妥！”
“妥与不妥，本官自有分寸！尔等办报，蛊惑人心，扰乱朝纲，今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右佥都御史态度强硬，挥手便要让衙役硬闯。这分明是借题发挥，意图打压《头条》气焰，甚至找出“幕后指使”，将矛头引向苏清月乃至凌薇薇。
报社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编辑们虽愤慨，却无力阻挡官差。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身着禁军服饰的骑兵疾驰而至，为首者亮出腰牌，高声道：“奉陛下口谕！《大晟头条》乃御准所设，关乎朝廷清誉，民情通达，无圣命，任何人不得擅扰！违者，以抗旨论处！”
禁军迅速隔开了都察院的人马，态度坚决。右佥都御史脸色铁青，却不敢真的抗旨，只得悻悻然带人退去。
这及时的解围，自然是凌薇薇的手笔。她人在深宫，眼线却早已遍布京城重要节点。《头条》是她重要的舆论阵地，绝不容许任何人以莫须有的名义轻易践踏。
夜幕降临，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凌薇薇听着暗卫关于都察院意图搜查报社的详细回报，嘴角噙着一丝冷意。
“跳梁小丑。”她评价道，随即看向正在梳理今日选秀记录的苏清月，“李静姝和周婉茹，你怎么看？”
苏清月放下笔，沉吟道：“李静姝此举，一为展示才学，二为撇清嫌疑，甚至可能想借此引起陛下注意，其所图恐怕不小。而周婉茹……惊慌失措，更像是被人推到前台的卒子，不堪大用。”
凌薇薇点头：“与朕所想不谋而合。李静姝背后，或许不只是其父那点旧账。至于周婉茹……”她顿了顿，“或许可以从她那里打开缺口。”
她走到窗边，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缓缓道：“选秀场是明局，看得见对手的棋子。《头条》是暗局，牵动着朝堂的神经。如今，这两局棋已经绞在了一起。”她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棋手般的锐光，“他们想搅乱朕的局，朕便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执棋人。”
“陛下下一步打算如何？”
“明日，《头条》照常出刊。”凌薇薇道，“头版，报道都察院无端意图搜查报社之事，将他们的嘴脸公之于众。内页，开辟‘选秀风采录’，重点……介绍李静姝的‘才德兼备’，尤其是她那本《水利堪舆》。”
她要反将一军，既然有人想利用选秀和《头条》生事，她便顺势而为，将这两个平台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化被动为主动。
苏清月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臣明白，这就去安排。”
“不急。”凌薇薇走到她身边，拿起她方才记录的册子，看到上面清晰标注的疑点与分析，语气放缓，“今日，辛苦你了。”
烛光下，两人身影靠近，无需多言，彼此的信任与支撑，便是这暗夜中最坚实的力量。风雨虽急，但她们同行，便无惧前路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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