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猛地站起身,双手按在桌案上,烛火映照下,他眼中光芒爆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不对!时间对不上!”
“先生何意?”李道玄连忙问道。
“崔君肃遇袭的时间,根据斥候回报,是在昨日午时前后,地点在漳水南岸三十里处。”杜如晦语速极快地分析道,“而这名信使进入清风岭的时间,是在昨日未时初!午时到未时,不过一个时辰,漳水南岸到清风岭足有百里路程,就算快马加鞭也难以抵达。如果信使当时还在清风岭附近,他怎么可能分身去截杀远在百里之外的崔君肃?”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议事厅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王临瞬间明悟,心中的迷雾豁然开朗了几分,沉声道:“先生的意思是…截杀崔君肃的,绝不可能是这名信使。甚至…这背后的真凶,很可能与清风岭有关?或者,是另一股我们至今未知的势力在暗中操纵?”
李道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沉声道:“如此说来,截杀崔使者,嫁祸于我镇,引得窦建德大怒来攻…这背后,恐怕还藏着第三只手!这只手的目的,就是要搅乱整个河北的局势,让我镇与窦建德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推断,比单纯的土匪劫掠或势力冲突要可怕得多!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暗中操纵着一切,甚至可能连窦建德都被其算计在内!王家镇,不过是这盘大棋中的一颗棋子!
王临的脸色越发阴沉,指尖敲击桌案的速度越来越快,心中暗道:“好深的算计!好毒的手段!”他抬头看向杜如晦,沉声问道:“杜先生,这清风岭…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窦建德的信使专程前往,必然非同小可。”
杜如晦沉吟片刻,眉头紧锁道:“清风岭的底细,老夫也知之甚少。坊间有传言说,其首领是一位看破红尘的隐士,不愿参与俗世纷争;也有传言说,其背后与前朝某些失势的贵族有关,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图谋复辟;还有人说,那里其实是某个大势力的秘密据点,用来囤积粮草、训练死士。但这些都只是传言,无人能证实。如今看来,清风岭的实力恐怕远超我们的想象,而且他们所图非小,绝不仅仅是偏安一隅那么简单!”
局势,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复杂和凶险。明面上,有窦建德的重兵威胁,随时可能兵临城下;暗地里,有清风岭(或其他神秘势力)的阴谋算计,步步紧逼。王家镇就像风暴中心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狂风巨浪吞噬。
王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当机立断道:“此事事关重大,暂且继续保密,绝不能泄露半点风声,以免动摇军心。李将军,你立刻传令下去,让斥候分队乔装打扮,暗中探查清风岭的底细,包括其兵力部署、粮草储备、首领身份等,但务必小心谨慎,不可打草惊蛇!”
“末将领命!”李道玄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议事厅内,气氛依旧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白琼英一直侍立在王临身后,自始至终都静静听着,此刻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冰,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主公,无论幕后黑手是谁,窦建德的报复必然很快就会到来。末将请命,愿率一部兵马,前出漳水南岸的险要之处设立前哨营寨,迟滞敌军先锋的进军速度,为主镇加固防务、整合兵力争取更多时间!”
此言一出,王临和杜如晦都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前出立营,意味着要独自面对窦建德大军的第一波怒火,相当于将自己置于敌军的锋芒之下,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重围,全军覆没。
王临凝视着白琼英,她身着银甲,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眼中却闪烁着一丝异样的光芒——那是渴望证明自己的决心。她刚刚归顺王家镇,麾下的旧部虽然忠诚于她,却尚未完全融入王家镇的体系,而镇中也有不少人对她心存疑虑。她急需一场硬仗,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忠诚,赢得所有人的信任。
王临沉吟片刻,心中权衡着利弊。此举虽险,但战略意义重大。漳水南岸的鹰嘴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能在此处设立前哨,确实能有效迟滞窦军的进攻,为王家镇争取宝贵的准备时间。而且,这也是检验白琼英及其旧部忠诚与战斗力的最佳试金石。
“好!”王临最终点头应允,语气坚定,“我便予你一千兵马,其中五百是你的旧部,另五百由赵锋从镇军精锐中调拨给你,装备最精良的军械和充足的粮草。你即刻前往南岸‘鹰嘴崖’处,依险立寨!记住,你的核心任务是迟滞袭扰,消耗敌军锐气,而非死守!若事不可为,即刻撤回北岸,不可恋战,保全自身与将士性命为重!”
“末将领命!”白琼英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当即抱拳行礼,声音铿锵有力,“请主公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坚守鹰嘴崖,为王家镇争取足够时间!”说完,她转身便大步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李道玄刚安排好斥候的任务返回议事厅,听闻王临的决定,不由得有些担忧地说道:“王县公,让白将军独自率领一千兵马前出,会不会太过冒险?她刚归顺不久,其忠诚尚未经过真正的考验,将如此关键的位置交给她,万一…万一她临阵倒戈,后果不堪设想啊!”
王临目光深邃,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沉声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琼英是聪明人,她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也知道王家镇是她唯一的归宿。窦建德麾下的王伏宝与她有灭门之恨,她不可能再回头投靠窦建德。而且,越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给予她充分的信任,越能凝聚人心,让她真正归顺。”
杜如晦也点头附和道:“县公所言极是。白将军武艺高强,颇有谋略,且熟悉窦军的作战风格。鹰嘴崖地势险要,若能善加利用,凭借一千精锐,足以给窦军制造不小的麻烦。退一步说,即便她真有二心,一千兵马也不足以动摇我王家镇的根本,此举利大于弊。”
李道玄闻言,心中的担忧稍减,抱拳说道:“末将明白了,是末将多虑了。”
白琼英的动作极快,雷厉风行。不到一个时辰,她便点齐了一千兵马,携带好所需的军械、粮草、帐篷等物资,在夜色的掩护下,渡过漳水,直奔南岸的鹰嘴崖而去。马蹄声哒哒,如同急促的鼓点,消失在南方的夜色之中。
王临独自一人登上镇北的城墙,望着那支渐渐消失在夜色与烟尘中的队伍,心中也并非全然平静。晚风拂面,带着漳水的湿气,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这是一步险棋,他赌的是白琼英的忠诚,赌的是王家镇的未来。若是赌赢了,王家镇便能争取到足够的准备时间;若是赌输了,不仅前哨营寨会失守,王家镇的士气也会遭受重创。
“在想什么?”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王临回头,只见柳轻眉和秦玉罗各自披着一件披风,并肩走了过来。秦玉罗手中还提着一盏灯笼,昏黄的光芒照亮了两人的脸庞,也驱散了些许夜色的寒冷。
“没什么,”王临伸手接过柳轻眉递来的披风,披在肩上,感受着那份暖意,“只是在想,这一步棋,到底走得对不对。”
秦玉罗走到他身边,望着南方漆黑的夜空,轻声道:“阿临,你向来深谋远虑,既然做了决定,便不必太过纠结。白将军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信任她,她必然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柳轻眉也颔首道:“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她,同时尽快做好万全准备。无论南岸的情况如何,王家镇自身的防务才是根本。”
王临握住两人的手,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有她们在身边支持自己,无论前路多么凶险,他都有勇气去面对。“你们说得对,”他微微一笑,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这背后的黑手是谁,无论窦建德的大军多么凶猛,我都会守住王家镇,守住我们的家。”
夜色渐深,王家镇的灯火依旧明亮,无数人还在为防务忙碌着。而漳水南岸的鹰嘴崖上,白琼英正率领将士们连夜搭建营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风暴来得如此之快。
就在白琼英率领兵马出发后的第二天傍晚,南方的斥候便骑着快马,一路疾驰,带来了紧急军情,声音带着极致的急促与凝重:“主公!窦建德的大军前锋,约五千人,已抵达漳水南岸,距鹰嘴崖不足三十里!领军大将,赫然是王伏宝!”
王伏宝!
这个名字如同一块巨石,重重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王伏宝,窦建德麾下第一猛将,勇猛善战,所向披靡,更重要的是——他与白琼英有着不共戴天的灭门之恨!当年白琼英的家族,便是被王伏宝率军攻破,满门上下几乎无一幸免,只有她侥幸逃脱。
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王伏宝率领五千精锐,兵临鹰嘴崖下,而白琼英仅有一千兵马驻守。
冤家路窄!
南岸的局势,瞬间变得更加凶险,充满了未知的变数。王伏宝会如何进攻鹰嘴崖?白琼英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能否保持冷静,执行好迟滞敌军的任务?她麾下的将士能否抵挡得住窦军精锐的猛攻?
议事厅内,王临、杜如晦、李道玄三人脸色凝重到了极点。镇墙上,柳轻眉和秦玉罗也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漳水南岸的鹰嘴崖,即将成为一场血战的修罗场,而这场血战的结果,将直接决定王家镇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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