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金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合拢,厚重的金属咬合声被精密轴承消解成几不可闻的闷响,像深夜里落锁的旧柜。门体嵌合的瞬间,彻底隔绝了地铁隧道里那股黏腻的空气——那混杂着铁轨铁锈、潮湿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死亡的滞重气息,曾黏在每个人的战术背心上,此刻终于被拦在了门外。
取而代之的,是缓冲区特有的气味。不是空气,更像被反复过滤、提纯后剩下的“无质”感——冰冷,无菌,带着消毒水挥发后的淡涩,漫在鼻腔里像浸了凉水的棉花。苏沐妍调试扫描仪时抬眼扫过四周,恍惚间竟想起医院地下的停尸间,同样的惨白,同样的静,连呼吸声都能被这空旷放大几分。
这里就是总部真正的入口,一个完全由白色金属构建的过渡空间。墙面是无缝焊接的合金板,地面铺着防滑的金属格栅,连天花板上嵌着的条形灯都是冷白色的,光线铺洒下来时没有任何弧度,直挺挺地打在人身上,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细长、扭曲,贴在地面上像一道道变形的墨痕。
突击队的队员们散落在缓冲区各处,进行最后的战前整备。没人说话,只有动作间的细碎声响在空间里浮动:战术背心上的moLLE织带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有人检查弹匣时,9mm子弹的铜壳碰在金属快拔套上,叮一声脆响又迅速沉下去;还有枪油的味道,混着战术手套的橡胶味,漫在冰冷的空气里,成了唯一的“活气”。
苏沐妍蹲在角落,膝盖上支着她带来的便携式环境扫描仪。机器启动时发出极轻的嗡鸣,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数据流像瀑布似的往下淌——空气成分、温湿度、辐射值、地质稳定性,一行行参数刷新得飞快。她的手指悬在虚拟键盘上,指尖几乎贴住屏幕,跳动的速度快得带出残影,连眉梢都拧着一股专注。那是她独有的模样,不管是面对实验室里解不开的环境方程式,还是此刻即将踏入未知区域的扫描仪数据,眼里都藏着同一种近乎狂热的认真,仿佛眼前的数据流不是参数,是等待她破译的密码。
陆沉靠在对面的金属墙上,背抵着冰凉的墙面,寒意顺着战术服的布料渗进来,他却像没察觉。他没看任何人,既没看苏沐妍的数据流,也没看队员们检查装备的动作,只是低头擦着手里的战术数据板。板身是哑光黑的,边缘被磨出了细微的痕迹——那是过去几年出任务时留下的旧伤。他用一块麂皮布细细擦着屏幕,动作慢,却稳,连边角都没放过。屏幕亮着,冷白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出他平静的侧脸线条,眉骨不高,下颌线利落,连眼神都是淡的,仿佛手里擦的不是关乎任务的重要设备,只是随手捡来的小玩意儿。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毕竟对陆沉来说,再危险的任务似乎都掀不起他眼里的波澜。仿佛即将推开那扇门,踏入的不是隐藏了七年、连情报都只敢标注“高危”的秘密基地,只是他家后院那片种着老槐树的空地,走进去,不过是浇个水、摘片叶子。
脚步声很轻,从身后传过来。像雪地里踩过新雪的猫,没有重音,只有布料摩擦的微响。陆沉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秦霜。
秦霜没说话。她走到陆沉面前,停了两秒,然后屈膝蹲下——动作干脆,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她的战术裤膝盖处有耐磨的补丁,蹲下去时布料微微绷紧,露出她小腿上绑着的战术刀鞘。她没看陆沉的脸,目光直接落在他的装备上,从肩膀开始,一点点往下扫。
先是战术背心上的弹匣。她的手指碰到快拔套的卡扣,轻轻按了按——咔嗒一声,卡扣弹开半分,又被她推回去扣紧。每个9mm弹匣她都检查了一遍,指尖划过弹匣上的防滑纹路,确认每一个都卡得牢固,没有松动的可能。接着是腰间的p226手枪,她的拇指碰了碰保险栓,确认处于“安全”位置,又扫了眼枪套的固定带,指尖捏了捏,感受着尼龙带的张力。
她的动作太一丝不苟了,连指尖的力度都像是精确计算过——不轻不重,刚好能确认装备状态,又不会碰到扳机或触发任何安全装置。像一台被输入了最精密程序的机器,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一下都落在该落的地方。苏沐妍余光瞥见这一幕,悄悄放慢了手指的速度——队里谁都知道,秦霜对装备的要求近乎苛刻,对自己如此,对队友更甚,可没人见过她这样蹲在别人面前,仔仔细细检查装备,连最细节的地方都不放过。
秦霜的手指继续往下,掠过陆沉的战术靴靴筒——黑色的靴面擦得干净,只有鞋尖处有一点磨损的白痕。她的指尖在靴筒内侧停住了,停顿了半秒,才抬眼看了看陆沉的膝盖。
“鞋带。”
她的声音很低,不是刻意压着,是本身的音色就偏沉,像砂纸轻轻磨过生锈的金属,粗粝里带着点哑,在安静的缓冲区里,刚好能让陆沉听见。
陆沉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的靴带上。左边的鞋带,在脚踝处绕了两圈的地方,确实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不是松到会散,只是结头处的绳圈比右边大了半分,走起来或许没影响,但跑起来、格斗时,就可能出纰漏。他没说话,只是弯下腰,手指捏住鞋带两端,重新拉紧,然后按照战术规范,打了个双股的防滑结,拉了拉绳头,确认结头牢牢嵌在靴面的缝隙里。
就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秦霜的手动了。
动作快得离谱。快到陆沉只感觉到身侧有一道极轻的气流划过,连余光都没追上她的动作——若不是战术手套的橡胶指腹蹭过他靴筒内侧的布料,他几乎要以为是错觉。一块用真空锡纸包裹的方形物体,从她战术背心侧面的小口袋里滑出来,锡纸反射着冷光,却没发出半点声响。下一秒,那东西就被悄无声息地塞进了他靴筒内侧,贴在脚踝的位置——不大,也就半个手掌大小,边缘是方的,硬挺挺的,刚好嵌在靴筒和脚踝之间的空隙里。
是一块光合食品压缩饼干。队里的标准补给,每块能提供八小时的基础能量,真空包装能防潮防压,平时都统一放在队员的补给包里。陆沉的动作顿住了,手指还捏着鞋带,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脚踝处多出来的那个小小的、坚硬的轮廓——锡纸的凉,饼干的硬,隔着薄薄的战术袜,贴在皮肤上,很实在。
他缓缓抬起头,视线落在秦霜身上。
秦霜已经站了起来。她的动作还是那么利落,起身时没扶任何东西,直挺挺地站直,像棵刚被扶正的树。她没看他,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扫过来,目光依旧落在他的装备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他刚刚系好的鞋带上,仿佛还在确认鞋带是否真的系紧了,仿佛刚刚那个塞饼干的动作,从来没发生过。
缓冲区里的条形灯还在亮着,冷光打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眉峰处有一道浅疤——那是去年在边境执行任务时留下的,当时她替队员挡了一片弹片,疤不长,却深,至今还能看见淡淡的粉色。她的嘴唇抿着,还是平时那副冷淡的模样,连下颌线都绷得很紧。
“地下信号差。”
过了几秒,她才开口。声音依旧是那副冰冷生硬的调子,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别跟丢了。”
说完,她没等陆沉回应,转身就走。脚步还是那么轻,像来时一样,没有多余的动作。她走回自己的战斗位置——就在缓冲区靠近第二道门的角落,那里放着她的突击步枪,黑色的枪身,加装了全息瞄准镜和战术导轨,枪托抵在地面上,稳稳当当的。
秦霜蹲下身,手指握住枪身,开始检查——明明在出发前,她已经在基地里检查了不下十遍:拉栓,确认枪膛无弹;检查弹匣,确认子弹填满;摸了摸战术导轨上的激光指示器,按了按开关,红色的光点在地面上亮了一下,又迅速熄灭。动作和刚才检查陆沉的装备时一样,一丝不苟,甚至更细致——仿佛那把枪不是她的武器,是她必须守护的东西。
陆沉看着她的背影,没说话。沉默了大概三四秒,他的目光从秦霜身上移开,落在自己的靴筒上——那个小小的凸起还在,隔着布料,能感觉到锡纸的温度慢慢变得和皮肤一样。他没伸手去拿,只是抬起手,把刚才系鞋带时卷上去一点的裤腿往下拉了拉——战术裤的裤脚本来就收得紧,拉下来后,刚好盖住了靴筒上那个小小的凸起,从外面看,和平时没任何区别。
然后,他站直了身体。靠在墙上的背离开了金属面,战术服的布料发出一声轻响。他抬起头,看向缓冲区尽头那扇通往深处的第二道合金门——比身后的门更厚,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中间一个圆形的虹膜识别器,黑沉沉的,像一只盯着他们的眼睛。门后就是黑暗,是隐藏了七年的秘密,是没人知道的危险。
陆沉的手按在战术背心的通讯器上,按下了加密频道的开关。他的声音很稳,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穿透力,通过电波传到了每个队员的耳中——不管是蹲在角落调试设备的苏沐妍,还是正在检查弹匣的队员,或是背对着他的秦霜,都清晰地听见了他的话。
“出发。”
话音落下的瞬间,缓冲区里原本浮动的细碎声响突然消失了。所有队员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站直身体,目光一致地看向那扇第二道合金门。苏沐妍收起扫描仪,将设备背在身后,手指按在通讯器上,确认频道通畅;负责破门的队员走到门前,手按在虹膜识别器上,准备验证权限;秦霜也放下了手里的突击步枪,双手握住枪身,枪口朝下,站姿标准,像一尊随时准备出动的雕像。
陆沉最后看了一眼秦霜的背影——她的肩背绷得很直,战术背心上的装备挂得整整齐齐,连背后的补给包都拉好了拉链。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迈开脚步,朝着那扇门走过去。靴筒里的压缩饼干还贴在脚踝处,不硌脚,却很实在,像一个藏在冰冷装备下的、细微的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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