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当夕阳的余晖撒在百花山庄时,沈青河等人已然到达。
李月娥站在粮仓前,看着一车车的粮食运进仓内,瞬间挺直了腰杆——正所谓,仓中有粮,心中不慌。
“整整三十车啊!”她回头对沈青河笑道:“这些粮食够咱们吃上几个月的了,如果等五月份田里的麦子再丰收,恐怕粮仓都要装不下了!”
何大婶正忙着和大伙一起搬粮食,闻言插嘴道:“俺们家祖上三辈都没这么富裕过,如果省着点,能吃小半年呢!”
沈青河望着她们,心中甚是开心,想不到洛阳此行如此顺利!只是四月初一答应叔父的酒还要不要送去呢?
秦洛此时已经看出了沈青河的心思,问道:“沈姑娘可是担心四月初一?其实姑娘大可不必担心,既然答应了,便要做到,我们从军之人,亦是信字当先!”
沈青河望着他,心中甚是敬佩,笑道:“秦大哥放心,我虽是女子,却也知道守信,虽然我叔父那边情况不明,但是我还是会准时赴约的!我只是想着如何找时机去劝他弃暗投明!”
秦洛微微颔首,“四月初一,某再陪姑娘走一趟便是!”
沈青河微微一笑,却是摇头道:“秦大哥且歇息几日,有些话当着外人的面,叔父恐怕会有所顾忌,此次还是让我和江云一起去吧!”
三日后的清晨,叶羽雪急匆匆地跑来,递上一封火漆信函,说道:“青河姐姐,刚刚山下来人,送了一封信,说是要姐姐亲启!”
沈青河用发簪挑开火漆,打开一看,竟然是翟进将军的亲笔信:
青河姑娘如晤:
古道一役,我军折损过半,终未能截回二圣,悔之!叹之!呜呼哀哉!然得汝相助,幸得三十万石粮,残部得以退守龙门山重整旗鼓。
此恩如山,翟某铭感五内。他日若需驱策,只需持此信至伊水渡口,三声鹧鸪啼为号,自有舟楫接应。
完颜宗翰部已北归,想来近期已无大战。望青河姑娘休养生息,广积粮草,以待金军再次南下时,共御大敌。
翟进敬上!
(注:根据史料记载,北宋靖康二年三月至四月间,金军陆续北归,却建立了张邦昌的傀儡政权。这一事件,也标志着北宋的正式终结。)
此时,身旁的秦洛接过信件仔细地看完,长叹一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看来我等与翟家军却是生死与共了!”
(注:根据史料记载,翟家军是北宋末年到南宋初年活跃于河南西部(今洛阳嵩县一带)的地方抗金武装,由翟进和翟兴兄弟创建,以伊阳县(今嵩县)凤牛山寨为根据地,在沦陷区孤军抗金长达六年(1127—1133年),事迹载于《宋史·忠义传》。本书因为艺术需要,略微进行了艺术加工)
四月初一,午时。
沈青河领着车队缓缓停在邀月楼门前,两百坛二十年陈的“百花醉”已全部安全运抵。
那胖掌柜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沈青河翻身下马,立刻满脸堆笑着迎了上来,点头哈腰道:“大小姐!一路辛苦了!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他搓着手,笑道:“老夫姓李,上回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认出您是沈家大小姐,实在该打……”说罢,他真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脆响。
沈青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忽然轻笑道:“李掌柜,你那‘滚地葫芦’的功夫甚是精彩,不如今日当着叔父的面,再表演一次,给大家开开眼界?”
李掌柜满脸尴尬,喉结滚动几下,却仍然挤出一丝微笑:“大小姐真会说笑……”他慌忙侧身引路,“老爷和夫人已经将酒菜备好,正等着您入席呢!”
沈青河和江云对视一眼,今日这“鸿门宴”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两人随着李掌柜拾级而上,来到上次的“满月”雅间。
推开雅间的门,一股浓郁的檀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只见席间端坐着三人,那沈南鸿身着青色长衫,只是面色比上次相见更加憔悴。
他的身旁坐着一位妇人,约莫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保养得极好,正是沈王氏,她一袭绛红色的短衫,领口绣着缠枝牡丹,衬得肌肤越发雪白。
发髻高挽斜插着一支金凤衔珠步摇,耳垂上坠着两颗硕大的东海明珠,珠光流转间尽显富贵。只是那双杏眼虽含笑,却透露着三分刻薄,七分算计。
那沈王氏原是吏部尚书王允的女儿,只因王允得罪了童贯,遭到了排挤,被贬到陈留县作了县令,后来她父亲病死,她便嫁给了沈南鸿作了续弦之妻。
席间的第三人,沈青河却不识得,那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一身月白织金的女真族袍服,面容俊朗,眉间透着几分儒雅。若不是那剃光额顶和那脑后垂着的辫子,几乎要让人误以为是江南才子。
沈王氏见沈青河进门,立刻笑着起身:“哎哟!青河来了!几年不见,已是大姑娘了,长得真是惹人疼爱,快……快……入座!”
她转向那女真青年,声音不自觉地柔了几分,“这位是金炎公子,如今在洛阳督办粮务!青河,你就坐在金公子边上吧!”
那金炎公子自沈青河进门起,目光便直勾勾地盯着她,直到沈王氏轻咳一声,他才如梦初醒,起身行礼:“久闻沈家大小姐,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青河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浑身不自在,此刻只能强压心中怒火。她绕了一圈,却默默坐在叔父身旁,心中却暗自盘算着,如何早点离去。
江云见那金炎眼神迷离,厌恶地白了她一眼,也跟着坐在沈青河边上。
沈王氏见她两人坐得远远的,尴尬一笑,张罗着喊道:“别愣着了,大家赶紧动筷吧!”
此时,沈青河却执起酒杯,起身向沈南鸿道:“叔父,侄女敬您一杯,谢谢您的麦子,下一批酒,我五月底再给您送来!侄女庄中还有要事,先行告退了!”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南鸿心中感慨,望着沈青河,欲言又止,最终低声道:“青河……既然如此……我让李掌柜将麦子装车……你我五月底再见!”
沈青河又倒了一杯酒,转身向沈王氏敬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婶娘,这杯酒敬您,祝您和叔父百年好合!生意兴隆!”说罢,也是一饮而尽。
沈王氏脸上堆着笑:“青河,你急什么呀!金炎公子可是完颜宗翰大人的亲外甥!洛阳的粮务全由他掌管!你叔父的生意将来还指望着他能提携呢!你和金公子多熟络一下,将来说不定能成个好姻缘呢!”
沈南鸿望着沈青河,脸上极其尴尬,他犹豫了半天,对着沈王氏说道:“大哥……早将……青河许配给他人了,我……我……同你说过的!你不记得了?”
沈王氏不搭话,却笑盈盈道:“如今时局不同了,金公子才是最适合青河的,你这当叔叔的难道一点都不为侄女着想?你大哥泉下有知,还不埋怨你啊?”
沈南鸿憋红了脸,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沈青河已然知晓,此次的“鸿门宴”为了何事。
她站起身来,笑盈盈道:“多谢婶娘替侄女着想,若论到看时局,又有谁能比得上婶娘您这个大宋吏部尚书的千金呢?若那童贯不是个阉人,恐怕您早已经是童夫人了吧?”
沈王氏极其尴尬,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尴尬一笑……
沈青河转身对江云道:“你去拿一坛‘百花醉’上来,我要好好‘招待’一下金公子这位贵客!”
江云随即会意,转身下楼。
沈青河笑盈盈地对金炎说道:“金公子,酒量如何?一会我们对饮,那可是二十年陈的‘百花醉’,可别醉倒了哦!”
金炎看着沈青河如花般的面容,瞬间陶醉了,笑道:“沈姑娘放心,金某酒量尚可,只是姑娘这花容月貌,却先将金某醉倒了!”
沈青河抿嘴一笑,说道:“金公子过誉了!小女子不敢当!金公子风流倜傥,试问又有哪个女子看了不动心呢?”
沈王氏看着他俩打情骂俏,甚是愉悦,心中暗道:这门亲事要是成了,以后就不愁了!
话说间,江云已经拿了一坛“百花醉”来到楼上,她将封泥拍开,瞬间酒香四溢,果然是二十年的陈酒。
江云将那百花醉一一给众人倒上,当倒到金炎时,却见金炎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心中暗道:果然是好色之徒,等找机会,一刀结果了他!再挖去他的双目!
江云回到座位时,朝沈青河使了个眼色,沈青河随即会意。
她站起身来,朝那金炎笑道:“金公子,小女子先干为敬!你可要喝三杯哦!”
那金炎哈哈大笑:“这个自然,沈姑娘一杯,金某自当三杯!”
沈青河一饮而尽,而那金炎却连喝了三杯,大声赞道:“好酒!好酒……好……酒……”
片刻过后,那金炎眼神开始迷离,他站起身来,想要去摸沈青河的脸。可刚走出一步,便瘫软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沈王氏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查看,却发现怎么叫都叫不醒……
“你……你……下毒!”沈王氏指着沈青河,颤抖着说道。
沈青河盈盈一笑:“婶娘说笑了,你我饮的都是同一坛酒,怎么都没事?是那金炎自己不胜酒力,怪不得别人!既然金公子醉倒了,那么侄女便告辞了……”
沈王氏尴尬地看着她,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婶娘!你可要好好照顾金郎君啊!叔父的生意可全靠他了!”沈青河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王氏。
说罢,她起身和江云一同离去。
沈南鸿看着沈青河离去的背影,脸上却逐渐浮现出了笑容……
此时,沈青河与江云策马奔驰在回程的路上。
沈青河大声笑道:“江云,你那‘三日醉’果然厉害!我看那金狗非得睡上三天三夜才能醒!”
江云哈哈大笑:“小姐,你让我好好招待他!我差点会错意,本想下点‘断肠散’,可想着日后我们还要卖酒给邀月楼,便手下留情了!”
沈青河正色道:“江云,我与叔父继续保持联络,不为别的,其实是为了能打探到金人的运粮路线及行军动向,宋金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这个尤为重要!”
江云微微颔首,两人迎着夕阳,继续向山庄进发……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大宋女粮官:我靠种田喂饱岳家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