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冬至。
正是:
“浊浪吞天决滑州,万村浮殍断椽随。
寒鸦啄僵衔童骨,冻犬刨尸嗅母肌。
李固渡前冰塞骨,汴梁城外雪埋碑。
孤鸿泣立斜晖尽,犹问苍穹何日曦?”
(注:此诗为作者原创)
此时,柴家庄外的灾民已增至两万余人,每日消耗粮食近千石。
沈青河望着日渐消耗的粮车,心中暗自发愁,百花谷中虽还藏有二十万石军粮,但那是宗泽临终前为北伐筹备的军粮,若此时动用,来年开春的反攻便成泡影。
她正暗自思量,却见那柴筱风匆匆走来,狐裘上还沾着雪粒,只见他满脸愁容,声音低沉:“沈姑娘,附近几个县都问过了,某派庄丁持金求购,却连霉谷都买不到……”
沈青河长叹一声:“大灾之下,何处去寻粮?”
正当沈青河正与柴筱风满脸愁容之际,忽听远处马蹄声疾。
她抬头望去,只见萧羽雪策马飞驰而来。
萧羽雪翻身下马,喘息未定便急声道:“青河姐姐,不好了!朱仙镇的两万金军正朝柴家庄扑来,沿途宋军望风而逃,只怕半日即至!”(注:此时,朱仙镇早已被金军占领,萧羽雪用女真人的身份作掩护,留在了镇上继续打探消息。)
沈青河闻言,心中大惊,暗道:为何金军来得这么快?
她深知,携民逃难只会沦为金军铁骑的活靶子,而固守柴家庄更是死路一条。
柴筱风咬牙道:“不如将灾民分作两路,一路向西,逃往嵩山;一路向东,投奔陈留。某再派三百庄丁,沿途丢弃粮袋、衣物,引金军误以为主力往东北方向溃逃!”
沈青河沉吟道:“柴庄主高见,此计可行,但需再布一重疑阵,萧妹妹,你速回朱仙镇,散播谣言,就说‘宋军残部携粮车匿于尉氏县北’。并让洪阿四放火烧毁朱仙镇码头,断金军水路补给!”
萧羽雪领命而去,马蹄声渐远……
沈青河转身对柴筱风道:“柴庄主,庄中可还有桐油?”
“地窖藏有百桶,原是冬日防狼所用,沈姑娘何用?”柴筱风说道。
“全数取出,混入硫黄,其中五十桶浇在庄外三里处的松林!另外五十桶,我带着走,自有用处!”沈青河冷笑道,“金军若追至,必先经那松林,届时一把火,至少能阻其几个时辰!”
沈青河当机立断,迅速分派任务,众人旋即行动起来。
秦洛手持长剑,立于东侧路口,高声呼喊:“立刻分成两队,分别往东和往西,老弱妇孺在前,青壮年在后面掩护!”
灾民们听闻,即刻分成两股人流,分别向东、向西疏散。
秦洛翻身上马,朝沈青河点头示意:“青河!你带着大家走官道,某率领轻骑在侧翼掩护。”
“好!秦大哥!你自己也要小心!”沈青河低声道。
秦洛抱拳告辞,一夹马腹,带着轻骑远去……
与此同时,陈希已带领手下将五十桶桐油硫磺混合物运到了松林。
他亲自检查每一棵树的浇灌情况,确保一旦点火,火势能够迅速蔓延开来。“弟兄们,等金军前锋一进入林子,马上点火!”
陈希低声吩咐,“点火之后,立刻向东撤退,和沈姑娘他们会合。”
柴筱风站在西行队伍的最前端,对管家柴俊吩咐道:“柴俊!你带三百人往东北方向走,沿途多留下些痕迹。”
柴俊心领神会,让众人迅速换上破旧衣服,往东北方向而去,并在在路上丢弃各自衣物及粮袋,营造出一副溃逃的假象。
天色渐渐暗下来,金军前锋果然追到了松林。
为首的千夫长看到林中有动静,当即率领队伍冲了进去。
“放箭!”陈希一声令下,数十支火箭如流星般呼啸而出,刹那间点燃了整片松林。
火舌一下子窜起数丈高,浓烟滚滚升腾,将金军困在了火海之中。
“撤!”陈希带领众人迅速向东撤离……
此时,沈青河和秦洛已经带着东行的灾民安全抵达十里外的山脚下隐蔽。
沈青河站在高处,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轻声说道:“希望这能为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计划进展顺利之时,斥候突然前来禀报:“不好了!金军主力没有中计,他们兵分两路,其中一路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追过来了!”
沈青河听闻此言,急切问道:“什么?!那金军主帅是谁?”
斥候扑通一声跪地,声音颤抖着说道:“是金昭!”
“是他?怪不得如此精明!”沈青河的瞳孔骤然收缩,神情瞬间凝重起来。
此刻,金军铁骑扬起的烟尘已清晰可见,如乌云般滚滚升腾。
马蹄声如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灾民中的青壮年们惊恐万分,四散奔逃,只留下老弱妇孺瑟瑟发抖。孩童的哭喊声与老妪的祈祷声交织在一起,弥漫着绝望与无助。
秦洛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嘶鸣中,他将剑锋指向追兵的方向,大声喝道:“青河!你们先走!我和陈希率虎翼营断后,至少能拖住他们一个时辰!”
沈青河一把拽住他的缰绳,指向不远处冰封的蔡河,说道:“秦大哥,莫急!河面已经冻得很结实了,足以承载众人过河,我们带着百姓一起过去!”
说着,她眼中寒光一闪,看向陈希:“陈希,你带一百军士沿着冰面撒桐油,等百姓都渡河后,用火箭焚烧冰层!”
陈希领命,立刻带人撬开桐油桶,将浓稠的油脂泼洒在冰面上……
灾民们战战兢兢地踏上冰面,沈青河亲自搀扶着老妪,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前行。
脚下的冰层不时传来“咔咔”的脆响,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秦洛率领轻骑在队伍最后,故意在冰面上留下凌乱的足迹,试图让金军误判冰层的厚度。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金昭勒住马,站在蔡河北岸,双眼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对岸。
只见南岸人影晃动,隐隐约约能看出是逃难的宋人。
“伯父!我带骑兵去追!现在追击,一定能把他们全部歼灭!还能活捉沈青河!”金炎心急如焚,厉声喊道。
金昭冷哼一声,抬手制止道:“急什么?沈青河狡猾如狐,怎么会轻易让自己陷入绝境?”
金炎表面上不敢反驳,但心里却暗自嘀咕:要不是你上次太过疑神疑鬼,早就把那百花山庄夷为平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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