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
彭羽突然想起什么,向后跑去。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怀里抱着的一个孩子轻轻放在地上。这孩子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显然是客栈中尚未受到残害的孩子。“这个孩子还请殿主找户人家收养。”
彭羽看向肖厉,眼神真诚。肖厉挑了挑眉,眼中精芒一闪:“火象还真是个助人为乐的好青年。不如...”
他本想说不如纳入我过云殿,却突然瞥见孩子不过六七岁,全身没有灵根。这个年纪若没灵根,基本就与修炼无缘了。当然,彭羽的姐姐彭言墨是个例外,她是难得一见的修炼天才。
周围一片宁静,只有彭羽轻声交代着孩子的去处。孩子的双眸透着迷茫,紧紧抓着彭羽的衣角,仿佛生怕被遗弃。彭羽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头,安抚道:“别怕,殿主会妥善安排的。”
肖厉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行吧,我派人给他找户好人家。”
彭羽松了口气,转身回到众人身边。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仿佛刚刚的举动不过是举手之劳。
肖厉看着彭羽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他轻声自语:“这孩子,虽无灵根,但命格不凡,以后习武恐怕也不错。”
肖厉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彭羽和那紧抓着他衣角的孩子,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这叹息中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与更深沉的考量。
他并未再多言,只是略一抬手,招来一名始终沉默跟随在他身后、气息沉稳如岳的心腹弟子。那弟子身着过云殿特有的云纹劲装,步履无声,来到近前,微微躬身听候指令。
肖厉嘴唇微动,以传音入密之法吩咐了几句,那弟子眼神毫无波澜,只是恭敬地颔首,表示领命。随即,他转向那孩子,并未立刻去牵他的手,而是缓缓蹲下身,使得自己的视线与孩子齐平。
他脸上那原本冷硬的线条稍稍柔和,从怀中取出一枚用油纸仔细包裹、散发着淡淡甜香的麦芽糖,递到孩子面前。
“别怕,”
他的声音刻意放得低沉而温和,与他那精干的外表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跟我来,带你去个有更多好吃东西的地方。”
孩子仰着沾满灰尘的小脸,大眼睛里依旧蓄满了不安的泪水,他先是看了看那诱人的糖块,又迟疑地回过头,望向彭羽。彭羽对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孩子这才怯生生地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先是飞快地抓过那枚麦芽糖,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另一只更脏的小手,放入了那名弟子宽厚温暖的掌心之中。
那弟子站起身,对着彭羽和肖厉再次微微躬身,便牵着孩子,转身融入了都城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孩子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瘦小,他一边努力跟上大人的步伐,一边还不忘频频回头,直到彭羽的身影彻底被人潮与建筑遮挡,他才似乎终于认命,低着头,紧紧攥着手里那枚糖,跟着那名陌生的叔叔,走向未知的前路。
“走吧,皇城就在前方,莫要让陛下久等。”
肖厉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过云殿主那威严持重的神态,对彭羽四人说道。他的声音平稳,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
一行人继续前行。越是靠近皇城核心区域,周围的景象便愈发彰显出云国都城的繁华与威严。宽阔笔直的御道可容十驾马车并行,地面铺砌着切割整齐、打磨光滑的巨型青岗岩,车轮碾过,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街道两旁,楼宇高耸,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不少建筑外覆琉璃瓦,在秋日高远的天空下,反射着璀璨夺目的金辉。高墙深院连绵不绝,朱漆大门紧闭,门前往往矗立着形态威猛的石兽,无声地诉说着门第之显赫与森严。
一队队身披精良铠甲、腰佩制式长刀的金吾卫士兵,迈着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的步伐,穿梭于各条主干道与街巷之间。
他们眼神锐利如鹰隼,目光扫视着过往的行人与车辆,任何一丝可疑的动静都难以逃脱他们的监察。整个帝都,都笼罩在一片井然有序、却又隐含肃杀的氛围之中。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那巍峨皇城正门前的巨大广场边缘时,侧方一条同样宽阔、直通某处权贵府邸聚集区的主干道上,骤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飞速碾过青石板的隆隆声响,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只见一队约莫二十余骑的人马,护卫着一架装饰极为奢华、由四匹神骏异常的雪白龙马拉动的鎏金马车,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
这队人马衣着统一,皆是最上等的天青色云锦所制的劲装,外罩轻便的灵丝软甲,每一个人都目光精湛,气息沉凝,显然都是修为不弱的好手。他们簇拥着马车,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驱散着前方的行人车马,引得路人纷纷惊慌避让,敢怒不敢言。
为首之人,骑乘着一匹格外神骏、额生独角、通体覆盖着细密青色鳞片的异兽“青鳞驹”。此人年约四旬,面容儒雅,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肤色白皙,一双眼睛深邃有神,开阖之间,自有股久居上位、执掌权柄的威严气度。他身着紫金色蟒纹常服,腰束玉带,悬挂着一枚看似古朴、却隐隐有灵光流转的玉佩。
此人,正是胡阔的父亲,都城第一家族胡家的当代家主——胡长青!
然而,此刻的胡长青,眉宇间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那儒雅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沉重与焦虑,嘴唇紧抿,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或有十万火急、关乎家族存亡的大事亟待处理。
他的目光虽然习惯性地扫视着前方路况,也掠过了彭羽他们这一行人,但那目光却如同掠过路边的石雕树木一般,没有丝毫的停顿,更没有任何认出自己儿子的表示,径直带着车队,以一种不容置疑的速度,冲向了那扇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皇城宫门,很快便消失在门内深深的阴影与森严的守卫之中。
“父亲?!!”
胡阔几乎是在看清来人的瞬间便失声喊了出来,声音中充满了惊讶、激动,以及一丝即将被抛弃的惶恐。他下意识地向前迈出几步,手臂抬起,就要大声呼喊,引起父亲的注意。
然而,就在他声音即将脱口而出的刹那,彭羽的手却如同铁钳般,悄无声息而又异常坚定地搭在了他的手臂上,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硬生生将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压了回去,也将他前冲的身形定在了原地。
“彭羽!你...”
胡阔猛地转头,看向彭羽,脸上写满了不解,甚至还有一丝被阻拦的恼怒。父亲明明看见他们了,为何视而不见?为何如此匆忙?
彭羽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胡长青车队消失的宫门方向,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冷静点,胡阔。你看清楚,胡伯父行色何等匆忙,面容何等凝重!他目光扫过我们,却无半分停留,绝非没有看到,而是不能相认!此中必有天大的缘由,或许关乎家族存亡,或许涉及极密之事。此刻我们若贸然上前相认,打乱了他的步骤,坏了大事,后果不堪设想,小不忍则乱大谋!”
刘天雪和曹梦菲也瞬间明白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靠近胡阔,刘天雪轻轻拉了他的衣袖一下,曹梦菲则对他摇了摇头,眼神中传递着同样的警示。她们都从胡长青那非同寻常的举止中,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
胡阔并非愚钝之人,经彭羽这一点醒,再回想起父亲刚才那凝重如铁、焦急万分的脸色,以及那完全无视他们的眼神,他发热的头脑瞬间冷却下来。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明白了,父亲定是遇到了极其棘手、甚至可能危及家族的事情,才会如此。
他用力咬了咬牙,将满腹的疑问、委屈和担忧强行咽回肚子里,只是拳头紧紧攥起,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
肖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复杂难明的光芒,似乎对胡家近期可能遭遇的变故有所耳闻,但他身为过云殿主,地位超然,不便也不愿轻易插手这些世家大族内部的隐秘与风波,故而始终保持着沉默,未曾出言。
在肖厉的引领下,彭羽四人顺利通过了皇城守卫极其严格、甚至带有探测法术波动的盘查,正式踏入了宫城范围。高耸的宫墙投下巨大的阴影,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内部是另一重肃穆、庄严、灵气也更加浓郁的世界。
肖厉将他们安置在靠近宫墙西侧、一处名为“迎宾苑”的馆驿之中。这里环境清幽,亭台楼阁精巧,假山流水点缀其间,灵气充沛,是专门用来接待重要外宾或有特殊身份的朝廷官员的住所。
安排好四人后,肖厉便带着过云殿众人告辞离去。与影魔殿殿主戌邪的一场大战,虽然取胜,但也消耗不小,更需要立刻回殿中处理后续事宜,评估影响,并布置应对可能出现的连锁反应。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彭羽便已起身。他仔细穿戴好那套象征巡御使身份的暗青色云纹官服,将那枚沉甸甸、触手冰凉的巡御使腰牌郑重地悬挂在腰间。凭借这腰牌,他一路畅通无阻,穿过重重宫禁,在一位引路小太监的带领下,前往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养心殿觐见。
养心殿内,熏香袅袅,气氛宁静而肃穆。皇帝似乎刚刚批阅完一部分奏章,正端着一盏温热的灵茶,轻轻吹拂着水面上的浮叶,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看到彭羽在太监引领下走进来,他脸上露出了些许温和的笑容,放下了茶盏。
“彭爱卿昨日抵达都城,一路辛苦了。对朕安排的迎宾苑,可还满意?若有任何需求,尽管向苑内管事提出。”皇帝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怀。
“回陛下,迎宾苑环境清雅,设施齐全,灵气充沛,臣感激不尽,劳陛下亲自过问,实在惶恐。”彭羽上前几步,依足礼数,恭敬地躬身回礼。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神宇毒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