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垂询：李序召见陈锋
陈锋那份引经据典、暗藏机锋的建言玉简，在经由筹备司层层传递，最终抵达序灵峰后，并未如石沉大海般悄无声息。仅仅隔了一日，一道简洁而不容置疑的法旨便传达到了仍在万法阁内埋头故纸堆的陈锋手中：
“即刻至序灵峰觐见。”
传旨的是一名面无表情的金甲傀儡，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绪波动。
陈锋握着那枚触手温凉、蕴含着淡淡威压的令符，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来了！比他预想的更快，也更直接。道祖亲自召见，这无疑表明，他那份看似考据、实则试探的谏言，引起了这位至高存在足够的重视。
是福是祸，难以预料。但他没有犹豫，整理了一下洗得发白的衣袍，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跟随金甲傀儡，踏上了前往那座象征着联盟权力与神秘巅峰的序灵峰。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序灵峰。穿过层层叠叠、流光溢彩的防护大阵，峰内的景象与他想象中金碧辉煌、仙气缭绕的仙境不同，反而显得异常简洁、冷清，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秩序感。灵气浓郁得化为实质的雾霭，却并不狂躁，而是温顺地按照某种既定的轨迹缓缓流淌。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某种绝对的控制之下。
在一间除了几个蒲团和一张玉案外空无一物的静室内，陈锋见到了那位只存在于传说和万众仰望中的道祖——李序。
李序并未显露任何威压，只是随意地坐在一个蒲团上，身着简单的青衫，面容看起来甚至有些年轻，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寒潭，仿佛能洞彻人心，看穿一切虚妄。他手中把玩的，正是陈锋呈递上去的那枚玉简。
“坐。”李序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陈锋依言坐下，姿态恭敬，却不显卑微，目光坦然地迎向李序的审视。
静室内一片沉寂，只有灵气流动的细微声响。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比任何呵斥或威压都更令人心悸。
良久，李序才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的玉简，我看过了。考据颇详，引证亦算得当。”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评价一件寻常物品。
陈锋心中一紧，知道这只是开场白，重点在后头。
果然，李序话锋一转，目光如电，直刺陈锋：“不过，你费尽心思，引《太虚古纪》论‘法则脉络’，借《万流归宗注》谈‘道念共鸣’，甚至旁敲侧击那早已失传的‘灵枢节点’之说……告诉本座，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或者说，你在万法阁里，究竟找到了什么？”
没有迂回，没有试探，直接点破了陈锋玉简中隐藏最深的核心！那股平静话语下蕴含的洞察力，让陈锋瞬间有种被剥开一切伪装、赤裸相对的感觉。
他喉咙有些发干，知道此刻任何虚与委蛇都是愚蠢的。他抬起头，迎视着李序的目光，声音因紧张而略显沙哑，却依旧清晰：“回道祖，晚辈……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所知残缺，真相未明，不敢妄言，恐惊世骇俗，亦恐……引来不必要的觊觎与灾祸。”
“哦？”李序眉梢微挑，似乎对“灾祸”二字更感兴趣，“说说看，何谓灾祸？”
陈锋深吸一口气，知道已无退路，终于将心一横，沉声道：“晚辈机缘巧合，得窥一段残缺古忆，关乎一上古联盟之兴衰。其强盛非因疆域或资源，而赖于一被称为‘万法星枢’之法则网络。此网络能调和万法，共鸣道念，使不同流派协同共进，而非内耗纷争。然，此‘星枢’最终崩毁，联盟亦随之倾覆，陷入漫漫长夜。”
他简略描述了那枚灰色玉简中的记忆影像，略去了“巡天使”的具体名号，但点出了“道失其枢，则万法皆暗”的警示。
“万法星枢……”李序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精光。这与他从陈锋阅读记录中提取的关键词，与星轨子那含糊的“执枢者”言论，隐隐契合！陈锋找到的，并非空想，而是确有其事的古老秘辛！
“你怀疑，我联盟如今之内耗，根源便在于缺少此‘星枢’？”李序问道，语气依旧平淡。
“晚辈不敢妄断。”陈锋谨慎地回答，“但观古鉴今，若无一超越单纯利益、能凝聚亿兆修士之‘道念’与‘力量’的核心机制，任何联盟，纵能强盛一时，恐也难逃盛极而衰、内部分裂之宿命。如今域外之风已至，其言谈间似亦对此类‘枢纽’之道有所涉猎，晚辈……深感忧虑。”
他将星轨子的出现与自己的发现联系起来，暗示了外部势力可能带来的变数与威胁。
李序沉默了。他手指轻轻敲击着玉案，发出规律的轻响，在寂静的静室内格外清晰。
陈锋屏息凝神，等待着命运的裁决。他这番言论，可谓大胆至极，几乎是在质疑联盟现有的根基，并提出了一个近乎虚幻的解决方案。
“你所言‘星枢’，如何构建？如何运作？那古忆中，可有记载？”李序终于再次开口，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陈锋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回禀道祖，那古忆残缺太甚，只余景象与警示，于‘星枢’具体构建、运作之法，毫无头绪。晚辈翻遍万法阁相关典籍，亦未找到明确记载，只寻得一些可能与‘法则协调’、‘灵脉共鸣’相关的旁支理论，尚需验证。”
李序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是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最终，他收回目光，淡淡道：“也就是说，你提出了一个可能的问题，和一个可能的方向，但解决问题的具体路径，依旧是一片迷雾。”
“是。”陈锋低头承认，“晚辈无能。”
“无能？”李序忽然轻笑一声，这笑声在寂静的静室里显得有些突兀，“能于浩瀚书海中捕捉到这一丝古老的回响，并将其与当下困局联系起来，已非无能之辈所能为。”
他站起身，走到静室窗边，望着窗外翻涌的云海，背影显得有些孤高。
“星轨子……‘执枢者’……万法星枢……”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咀嚼着这几个词汇之间的联系与背后的深意。
片刻后，他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陈锋身上，已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与深邃：“你的发现，很有价值。此事，暂止于你口，入我耳，不得再对外人言，包括筹备司任何人。”
“晚辈明白！”陈锋心中一凛，立刻应道。
“论道在即，”李序继续说道，“各方势力，域内域外，皆睁眼看着。你既于‘道念凝聚’、‘法则调和’有所思考，届时，可畅所欲言，不必拘泥于你那考据文章中的隐晦措辞。”
陈锋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道祖这是……鼓励他在天坛论道上，公开谈论这些近乎禁忌的话题？
“当然，”李序语气平淡地补充道，“怎么说，说到何种程度，你自己把握。莫要引火烧身，亦莫要……让本座难做。”
这既是许可，也是警告。
“晚辈……谨遵道祖法旨！”陈锋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忐忑，深深一拜。
“去吧。”李序挥了挥手。
陈锋再次行礼，而后跟着那不知何时又出现的金甲傀儡，默默退出了静室。
静室内，李序独自而立，指尖萦绕着一缕微光，那是零刚刚根据陈锋所述，结合现有资料推演出的、关于“万法星枢”的极其模糊的法则结构模拟图，残缺不堪，漏洞百出。
但他的眼神，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明亮。
“星枢之秘……或许，这不仅仅是联盟的出路……”他低声喃喃，一个更加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悄然滋生。
“也可能是我……摆脱这泥潭的唯一机会。”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我要万古长青，我也要苟到天荒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