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福海被她吓醒,提着胆子出去查看,院门外空荡荡的,只有那根横木在夜风中孤零零地悬着。
他骂骂咧咧地回来,说赵春梅是眼花自己吓自己。
但赵春梅坚信自己看到了。
那一晚,夫妻俩谁也没敢再睡,灯开了一夜。
第二天,惊魂未定的赵春梅催促孙福海想办法。
孙福海闷着头抽了半天旱烟,说:“养条狗吧,狗阳气重,能看家护院,也能壮壮胆。”
赵春梅虽然吝啬,不愿多一张嘴吃饭,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她给孙建军打电话,几乎是命令他弄一条厉害的狗回来。
孙建军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没过几天,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条半大的狼狗,毛色灰黑,眼神凶悍。
狗是带回来了,但情况更加诡异。
这狗白天总是蔫头耷脑地蜷在窝里睡觉,怎么叫都没精神。
可一到了深夜,万籁俱寂之时,它就像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样,开始仰起头,发出一种根本不是犬吠,而是像哭嚎一样的声音。
那声音凄厉、悠长,带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和悲伤,在寂静的村庄夜空回荡。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这狼狗一开嚎,全村的狗都像接到了信号,此起彼伏地跟着嚎叫起来。
夜的宁静被彻底撕碎,整个村庄仿佛陷入了一场百鬼夜哭的噩梦。
如此过了十几天,赵春梅已经被折磨得神经衰弱,眼窝深陷,形销骨立。
一晚,她因为吃了太多西瓜,半夜又闹起肚子。
这次她死命摇醒孙福海,让他陪着去。
孙福海被吵得心烦,加上之前查看也没事,便不耐烦地推开她:“外面有狗呢!能有什么事?自己去!别烦我!”
赵春梅无奈,恐惧和生理需求激烈交战。
她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想先撩开窗帘看看外面的情况,月光亮不亮。
她颤抖着手,轻轻掀开窗帘一角。
一张铁青浮肿、双眼暴凸的脸,正紧紧地贴在窗户玻璃上!
那张脸离她如此之近,几乎鼻尖碰着鼻尖!
藏青色的寿衣领子在月光下清晰可辨!
正是李桂兰上吊死时的模样!
“呃……”赵春梅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掐住脖子的嗬嗬声,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两眼一翻,直接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孙福海这次也被吓破了胆,夫妻俩当晚就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家门,跑到邻居家挤了一夜。
第二天,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单独住下去了。
赵春梅哭着给孙建军和两个女儿打电话,求他们收留。
但儿女们对她逼死奶奶一事耿耿于怀,态度异常冷淡。
“妈,那是你自己的家,你自己造的孽,自己受着吧。该给的生活费我们一分不会少,但接你过来住?不行。”大女儿在电话里冷冷地说。
小女儿和孙建军也是类似的态度。
毕竟那是从小到大一把屎一把尿带大他们的奶奶。
走投无路之下,赵春梅和孙福海只能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他们辗转托人,花了大价钱,从邻县请来了一位姓韩的师傅。
韩师傅到了孙家,在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又去李桂兰的坟地看了看,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先在屋里做法,用一个旧葫芦瓢盛上烧红的炭火,然后浇上大量的陈醋,刺鼻的酸雾瞬间蒸腾而起。
他端着这醋坛,口中念念有词,绕着孙家里里外外走了三圈,白色的雾气所过之处,似乎连空气都变得阴冷了几分。
随后,他又在门窗上贴了不少画着符咒的黄纸。
做完这些,他对赵春梅夫妇说:“怨气太深,纠缠不去。光这样不够,她这是横死,心中有滔天怨愤,不入轮回,只在阳世徘徊。需要送还她生前所欠的债,让她无牵无挂,或许才能离开。”
按照当地习俗,人死后需要由子女“还债”,烧一种特制的“债纸”,表示还清亡人在阳世未了的恩怨牵绊,亡魂才能顺利去投胎。
韩师傅根据李桂兰的生辰八字,推算出了一个具体的数额,让他们务必按要求备好“债纸”,在特定时辰去村里的土地庙焚烧“还债”。
然而,几天后,韩师傅单独把孙福海叫到一边,脸色难看地告诉他:“那天你们去还债,我暗中看了。那债送不进去。土地庙的门,对她关了。”
“为什么?”孙福海声音发颤。
“怨气太重,执念太深。那边不肯收。”韩师傅压低了声音,“她根本就没打算走,也没想去投胎。她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报复。”
他看着面无人色的孙福海,叹了口气:“这事,我管不了了。再强行插手,有损阴德,只怕连我自己也要搭进去。你们另请高明吧。”
连韩师傅都束手无策,赵春梅和孙福海彻底陷入了绝望。
他们不敢回家,又在亲戚家借住了几天,遭尽了白眼。
可总是流浪也不是办法,他们终究得有个落脚之处。
无奈之下,他们再次拿出几乎所有的积蓄,通过更隐秘的渠道,找到了一个据说手段更狠、更不计后果的王师傅。
此人要价极高,但承诺可以彻底解决问题。
王师傅到了李桂兰的坟前,这次的法事与韩师傅的截然不同。
没有醋坛,没有劝解,他用的是一些黑色的、看不出材质的令旗,插在坟茔四周,又用掺了朱砂和不知名材料的墨汁,在坟头石碑上画下诡异的符文。
整个过程充满了一种霸道和镇压的意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法事做完,王师傅疲惫而冷漠地告诉赵春梅和孙福海:“行了。她不会再来了。但此法过于霸道,有伤天和,她再无来世,永锢于此。”
是彻底的解脱,还是制造了更深的、无法化解的业障?
赵春梅和孙福海已经无暇去想,他们只想知道,噩梦是否结束了。
他们提心吊胆地搬回了家。似乎真的安静了。
晚上狗不再哭嚎,窗外不再有诡异的影子,上厕所也不再觉得背后发凉。
孙建军终究不忍心,回来找人给家里改造了一下,在屋里隔出一个小角落,安装了简单的蹲便器,解决了赵春梅夜间如厕的恐惧。
但赵春梅的“好日子”并没有到来。
表面上,灵异现象消失了,但恐惧已经像毒藤一样缠绕了她的心神,深入骨髓。
她变得神经质,一点声响就能让她惊跳起来。
她不敢照镜子,怕在镜子里看到那张铁青的脸,她每晚都睡不踏实,时常被噩梦魇住,在梦中重复体验那种悬吊的窒息感和贴窗的惊悚。
她的身体迅速垮了下去,眼神涣散,嘴里总是不自觉地发出咿咿呀呀的无意义声音。
她活着的每一天,都像是在偿还那笔永远无法清偿的、以生命和灵魂为代价的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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