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出了钱府大门,泉鼎都在郁闷。
“我怎么老感觉这钱庄源不待见我们。”
“自信点,”
走他前方的邬星墨轻轻拍开邬星沚蹭自己腕骨的手指:“把感觉去掉。”
绮筱作为器灵没兴趣参与聊天,白沙和许漪走在中段位置,后者抱着双手,英气眉眼很不爽快地拧:“他炫耀自己和大宫门有关系呢。小人得志的嘴脸。”
又嘀咕:“……拿冰泉栀子试探,懒得和那罗婆要芽草,竟还真把当我土包子。”
柏晓飞、邬星沚与邬星墨不约而同看她一眼。
心里惊诧:京城大家招待贵客的专用茶,这易绪居然也懂得喝法?
“那,钱府的事不问了?”
小石依旧最关心案件进展:“这类关乎妖鬼的案件不是必须寻出由头追责。庄源先生不肯讲,我们怎么办?”
柏晓飞还未来得及接话,白沙已经冷哼一声。
“不用讲也明白是他干的好事。”她说。
“且不论最先出事的属钱府中人,他堂屋里作辟邪的防御法器都不止一件。那妖鬼害怕法器不敢接近,才只能对周边百姓下手。”
“不错。”
泉鼎道:“庄源先生堂屋内防御法器全为中级,挡个还未成气候的妖鬼绰绰有余。”
小石一怔。
“……庄源先生既有钱安置那般多中级防御法器,为何不直接找仙者从根源解决?这几日钱府倒是无事了,钱府周边可死了不少无辜百姓!”
许漪欲言又止。
“嗯……关于这点,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泉鼎困惑摇头。
“京城招商。”
邬星墨突然说。
许漪当即扭头,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咳,昨日那位苏公子正是京城人士,他告诉我的。”邬星墨面不改色说,扬眉反问:“倒是易师妹……你又怎么知道?”
“!”
许漪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尴尬地抓抓头发:“我,我以前听别人讲过。哈哈哈。”
很拙劣的掩饰。但邬星墨没追问。
“……京城招商?”柏晓飞作为庶出,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有关京城行情更深的秘密,只隐约记得京城每年确有招外商入驻,“这与钱府一案有何联系?”
“外商想入驻京城,得由京城内部大家族考察,再经天子之手批准。其中有要求便是‘以善为先’。”
邬父邬母对自家两个儿子从不会刻意隐瞒什么,邬星墨、邬星沚都对京城招商细节了如指掌,前者耐心给众人解释:“按每年的招商时间,正是一月前开始、昨日出最终结果。他堂屋角落摆的灵植,又是京城招商专用暗号,一盆代表一百万两银子……估计不会错了。”
泉鼎恍然大悟。
“钱庄源莫不是,为了招商中标才不肯寻人解决那妖鬼?”
毕竟若想从根源解决,免不了得拽出牵连的命案。钱庄源不愿落人口舌影响招商,索性购置法器保全钱府,任由那妖鬼在别处兴风作浪。
邬星墨颔首:“看样子,八九不离十。且连许家上品茶都有资本拿出手挥霍,该是中标了。”
白沙捏捏拳头。
“怪不得昨日衙门高层扣着验尸申请不给批,”她愤愤道:“原是因昨日为招商最后一天!这人着实可恶,多拖一天是一条人命啊!”
小石隐隐约约听明白了大概,急急去拉柏晓飞。
“柏主簿!那我们不得回去追责钱庄源么?”
柏晓飞微不可察叹息一声。
“小石。庄源先生既在衙门与大宫门皆有人脉,这责是万万不能追到他头上的。”
少年一怔。
“可……枉死的百姓呢?他们怎么办?”
柏晓飞沉默片刻,目光落到邬星墨和邬星沚两人身上。
邬星墨侧目与她对视,轻轻眨一下眼。
柏晓飞笑了笑。
笃定说:“虽在明面上我们动不了他,但暗地里会有人对付他的,小石。你要相信,恶有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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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受害者身上无任何外伤、死时神态过分安详美好,几人初步判断那妖鬼是以梦境作媒介诱惑猎物、进而蚕食猎物魂魄滋养自身,一番商讨后,于城西正中心位置找一家客栈歇下,开始用法器布置阵法。
——在阵法覆盖范围内,妖鬼接下来不论再挑了谁,法器都会作媒介将其换成身上贴了特定符纸的人。
法器起效范围上限靠阵眼的灵力供给量,灵力供给越充裕范围越广。神器“绮筱”便理所当然被拿去当阵眼了。
代价是泉鼎再也不许提解除本命契约的事情。
泉鼎觉得他简直为这委托赔进了自己的终生幸福,堂堂带队仙尊拽着弟子邬星墨哭天抢地半天——白沙和许漪是女子不方便拽,邬星沚他不敢拽,故而巡视一圈拽了邬星墨。
“泉鼎仙尊,您的脸。”正帮忙往地上画阵法的邬星墨善意提醒。
泉鼎的哭声戛然而止。
不过紧接着,柏晓飞与小石、白沙与许漪很快去了另两间厢房画阵法,泉鼎环视一圈没看见需要他端架子的人,泪眼婆娑又想拽邬星墨继续哭诉,却被邬星沚一个眼刀吓回去。
黑发高束的紫眸男子右手端着装了朱砂的小瓷碗紧挨在红眸男子旁边,神情冰冷。邬星墨对此一无所知,因为每逢他转头取朱砂时,邬星沚都会无缝衔接换作一副温顺小白花模样,甚至讨巧地偏过脸要和他贴贴。
泉鼎:“……”
被吓出几米开外的他摆弄着手里法器,没忍住问:“……你们俩是亲兄弟,对吧?”
邬星墨奇怪地瞥他一眼,“对。”一扭头鼻尖差点和邬星沚碰上,道:“……你怎么回事,越挨越近。”
小白花于是勉强往后挪一点。等人低头画阵法,又不动声色挪回原位。
泉鼎揣着法器,悄悄迈到阵眼处,小声问绮筱:
“你和你姐平常也这样?”
“……”
绮筱侧目,眼神像在看智障。
泉鼎被他那眼神刺了一下。
咕哝:“不说算了,拽什么拽”,气哼哼地转身安置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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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丸出处已经查到,是绯钥宫。”
女子盈盈抬手,给自己斟满一杯茶,眼眸流转间,平平无奇的五官轮廓顿时显出一股勾人的妖媚气。
“八荒宫不知谁与绯钥宫宫主达涩作了交易,以活人供给其研究邪术。前段日子洎莱徒弟好不容易跟到一处据点,可惜却刚巧撞上了达涩首徒,没能再深入调查。”
“达涩首徒?”翘着脚坐在青颜冶对面的吕武庆垂头,道:“那家伙,我倒有了解。天赋卓绝的魔修……真是麻烦。”
青颜冶挑眉,不置可否。
“邬尊主与后圣女有没有提何时动手?”吕武庆问。
“宫门大比。”青颜冶答,娇笑。
“老头子,你不会也想凑热闹?”
“凑凑凑,凑啥子热闹!”吕武庆哼一声,换条腿继续翘,咬着旱烟杆含糊说:“你们对付他们足矣。我去凑热闹,万一封印出问题——谁都别想好过!”
青颜冶笑的更娇了。
“诶,你要凑热闹都不行。后圣女特意交代了我告诉你,事情结束前好生护着她俩儿子,别让他们卷进去了。”
“她儿子?”吕武庆蹙眉:“我怎知道她俩儿子在八荒宫哪——”
他蓦地一顿。
想起自己杂役部两个成天粘糕一样粘在一起的徒弟,心里一惊。
青颜冶见对面老头神情变幻,问:“……怎么?后圣女讲她儿子一直在你杂役部种地啊。特别那个我喜欢的,种两年了都。”
“……”
半天,吕武庆憋出一句:“她儿子用了化形术!”
青颜冶顿了顿。
“那,”她道:“你此前没发现,其实也不要紧吧?现在知道还不算晚。”
“……”
吕武庆生无可恋看她。青颜冶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
“他们俩前月就离开杂役部,”果不其然,吕武庆干巴巴道:
“……进了八荒宫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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