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的正午,烈日像团烧红的烙铁炙烤着荒漠,沙砾被晒得发烫,踩上去能透过军靴灼痛脚底。临时营地的帆布帐篷被热风鼓得猎猎作响,帐篷里弥漫着汗水、沙尘与煤油混合的刺鼻气味,连呼吸都带着干燥的痛感。
守业刚结束一轮边境巡逻,卸下沉重的战术背心时,肩背的肌肉发出酸胀的呻吟。他黝黑的脸颊上布满汗珠,顺着下颌线滚落,在脖子上划出一道道深色痕迹,眼角的细纹里嵌着洗不净的沙尘,唯有眼神还透着几分清明。他顾不上擦汗,粗糙得布满厚茧的手指,第一时间伸向胸口,动作急切又带着莫名的小心翼翼。
贴身的迷彩内衣口袋里,藏着一个层层包裹的油纸包,边角已被反复摩挲得有些发毛。守业指尖微微发颤,一层层打开油纸,像是在拆解一件稀世珍宝——里面正是晚晴和晓宇从龙滩寄来的照片,在昏暗的帐篷里,暖黄江光里的妻儿笑容,竟比帐篷顶透进来的光斑还要耀眼。
“啧啧,守业,又摸你的‘宝贝疙瘩’呢?”队友老周端着搪瓷缸走进来,缸沿沾着茶渍,语气里带着熟稔的打趣,“这照片都快被你揣成‘文物’了,边角都卷了。”
守业没抬头,拇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晚晴的眉眼,指腹蹭过她衬衫上泛白的碎花,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柔软的笑,眼底的疲惫瞬间褪去大半:“卷了也得揣着,这是我的命根子。”他的声音带着风沙打磨后的沙哑,却满是郑重。
照片里,晚晴穿着他最爱的蓝底碎花衬衫,鬓角别着一朵小小的芦苇花,眼角泛着浅浅的湿意,却笑得温柔又笃定;晓宇踮着脚尖,小手高高举着狗尾巴草,小虎牙咬着下唇,眼睛亮得像龙滩的星星,那声“爸爸等你回家”仿佛就响在耳边。守业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鼻尖泛起发酸的涩意,他低下头,用粗糙的指腹轻轻蹭掉照片上沾染的细沙,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妻儿的脸颊。
“想老婆孩子了?”老周在他身边坐下,递过搪瓷缸,“喝口水润润,刚晾好的。”
守业接过缸子,却没喝,只是顺手放在脚边,另一只手依旧按在胸口口袋上,指尖隔着布料摩挲着照片的轮廓。他抬头望向帐篷外,远处的沙丘在热浪中扭曲成模糊的轮廓,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声,提醒着这里的动荡。“能不想吗?”他苦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出来快一年了,晓宇该又长高了,他妈妈信里说,会背三首古诗了,还会帮着喂鸡。”
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翻过来,背后叠着的信纸早已被反复翻阅得有些破损,晚晴清秀工整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平安是福”“等你回家吃红烧肉”这两句,他用指腹一遍遍描摹着,指尖的厚茧蹭过纸面,留下淡淡的痕迹。“她总说家里都好,让我别牵挂,可这局势……”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把到了嘴边的担忧咽了回去,转而攥紧了照片,眼神变得坚定,“有这张照片在,就像他们娘俩在我身边,再险的处境,我也得活着回去。”
说话间,他抬手将照片和信纸重新折好,塞进贴身的内衣口袋,又用手掌紧紧按了按——那里紧贴着心脏,每一次心跳都能感受到硬纸板的触感,像是妻儿在轻轻叩击他的胸膛。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尘,脸上的柔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军人的坚毅,眼角却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暖意。
老周看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谁不是呢?家里的牵挂,才是咱们在这儿硬扛的底气。”
守业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眼底闪着光:“可不是嘛!这照片就是我的护身符,带着它,刀山火海都敢闯。”
夜里,荒漠的气温骤降,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帐篷。守业躺在行军床上,借着微弱的手电光,又一次悄悄打开油纸包。照片上的暖黄江光,仿佛能驱散周身的寒意,他盯着妻儿的笑容,眼眶慢慢发热,抬手轻轻按在照片上,在心里默念:晚晴,晓宇,再等等我,等我守住这片安宁,就回家陪你们看龙滩的芦苇,吃你做的红烧肉,再也不分开。
念完,他把照片紧紧贴在胸口,蜷缩着身子,握紧了拳头。帐篷外,风沙呜咽,远处偶尔传来犬吠与零星枪声,可他的心里却无比安稳——这张来自龙滩的照片,是他最珍贵的宝藏,是支撑他熬过每一个艰难日夜的力量,更是他在动荡局势中,绝不退缩的底气。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海坛遗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