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坛岛的晨雾还没散尽，北港村的石板路就被脚步声踩得咚咚响。守业家的竹篱笆院门没关，刚露出一道缝，就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推开——隔壁王伯拎着满筐鲜活的虾蛄，虾须还在簌簌颤动，他黝黑的脸上堆着褶子笑，嗓门亮得能穿透晨雾：“守业！守业在家吗？叔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话音未落，院门外已排起了长队。李婶端着一只白瓷碗，碗里的鱼丸汤冒着袅袅热气，她踩着小碎步往里挤，围裙上还沾着面粉，眼角的笑纹挤成了花：“晚晴快接着！刚出锅的鱼丸，鲜得能掉眉毛，让守业尝尝家里的味道！”紧随其后的张嫂抱着一篮刚蒸好的红团，糯米香混着花生碎的甜气漫开来，她扬着胳膊喊：“守业啊，这是你小时候爱吃的红团，我凌晨三点就起来做了！”
庭院里的凤凰花正开得热烈，殷红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一把碎霞。守业刚迎出门，就被王伯攥住了手腕，老人的指腹布满老茧，力道大得差点捏疼他：“可算见着活人了！你这小子，一走就是五年，写信就寥寥几句，急得你婶子总来问我‘守业是不是出啥事了’！”王伯说着，眼圈微微发红，另一只手拍着守业的肩膀，力道又重又暖。
“王伯，让你和婶子惦记了。”守业笑着回握，眼角也有些湿润，他侧身让大家进屋，“快进来坐，晚晴刚泡好的茶！”
男人们立刻围拢过来，把守业堵在石榴树下。村东头的渔民老陈搓着手，脸上满是好奇：“守业，中东那边真跟说书里似的，全是沙漠？骆驼是不是比咱们的渔船还多？”他说着，还下意识地比划了一下骆驼的高度，引得众人发笑。
“可比渔船多太多了！”守业往石凳上坐，顺手给大家递烟，打火机“咔哒”一声响，“走在沙漠里，一眼望不到边，全是金灿灿的沙子，风一吹就迷眼睛。骆驼商队一长串，跟咱们岛上的渔船队似的，走起来慢悠悠的，驼铃声能传老远！”他边说边模仿骆驼走路的姿势，肩膀一耸一耸的，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连院墙上的麻雀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走。
女人们则拉着晚晴围在屋檐下，李婶伸手摸了摸晚晴颈间的珍珠项链，指尖轻轻摩挲着圆润的珠子，眼里满是羡慕：“这珠子真亮，守业对你可真上心！”
晚晴脸颊微红，下意识地拢了拢项链，嘴角藏不住笑意：“他也是瞎忙活，跑那么远还惦记这些。”
“可不是瞎忙活！”张嫂把红团往晚晴手里塞，语气带着打趣，“你看你这气色，比以前更好了，守业回来，你整个人都亮堂了！”说着，她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守业有没有带啥异国他乡的稀罕玩意儿？让我们开开眼！”
晚晴被说得不好意思，转身进屋拿出那个银质梳妆盒，打开时，蓝宝石在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哇！”女人们不约而同地惊呼，李婶凑得最近，手指轻轻点了点盒面上的海浪纹样：“这手艺真精巧，比咱们岛上银匠打的还好看！”
院子角落里，孩子们围在晓宇身边，晓宇骄傲地昂着小脑袋，手里举着小骆驼玩偶，玩偶的绒毛被他摸得发亮：“这是我爹从沙漠带回来的！骆驼能在沙子里走三天三夜不喝水！”他边说边让玩偶“跪”在地上，模仿骆驼走路的样子，小脸蛋涨得通红，眼里满是得意。邻居家的小石头踮着脚尖，伸手想去摸，又怯生生地收回手：“晓宇，能不能让我玩一会儿？就一会儿！”
晓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玩偶递给他，拍着胸脯说：“给你玩！我爹还说，以后要带我去沙漠骑真骆驼呢！”
日头渐渐升高，晨雾散去，阳光透过凤凰花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庭院里的笑声、说话声、孩子们的打闹声混在一起，伴着海风里的咸湿气息，热闹得像过年。守业看着满院的乡亲，看着晚晴被女人们围着说笑的温柔模样，看着晓宇和小伙伴们奔跑的身影，心里暖暖的——这就是家的模样，是他漂洋过海五年来，最牵挂的烟火气。
直到夕阳西斜，凤凰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乡亲们才渐渐散去。王伯走的时候，还拍着守业的肩膀叮嘱：“以后可别再跑那么远了，家里有我们帮衬，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比啥都强！”
守业用力点头，看着大家拎着空篮子远去的背影，转身握住晚晴的手。晚晴的手暖暖的，带着刚洗过碗的湿意，她笑着说：“你看大家多惦记你，以后可得好好在家待着。”
守业望着庭院里散落的红团碎屑和虾蛄壳，眼里满是温柔：“嗯，不走了，以后就在家陪着你和晓宇，守着这片海，守着这些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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