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完战场，日头已偏西。黑云山的夜晚透着股邪性，众人不敢耽搁，在叶清雪指挥下，于矿洞入口处布下了一座“小五行防护阵”。淡薄的光罩升起，将阴冷的气息稍稍隔绝。
叶清雪布阵的手法行云流水，陆芍在一旁静静看着，暗自揣摩。这位四师姐在阵法上的造诣，确实远超自己。
“今夜轮流值守，两人一组。”叶清雪安排道，目光扫过陆芍，语气自然，“陆师妹，你与我值第一班。”
“好。”陆芍点头。两人搭档多次，早已有了默契。
夜色笼罩下的黑云山，风声鹤唳。陆芍与叶清雪并肩立于阵缘，神识如水银泻地，警惕着黑暗中的动静。
“这秽气，一次比一次凶。”陆芍望着洞外浓稠的黑暗，低声道。从黑水泽到眼下，这东西如影随形。
“嗯。”叶清雪应了一声，清冷的侧脸在微弱灵光下显得轮廓分明，“能侵蚀神智，催化妖物，绝非寻常。矿洞深处，怕是源头所在。”她顿了顿，看向陆芍，“你的功法似乎对此气颇有抗性？”
这话问得直接，却并无试探之意，更像是并肩作战后的寻常交流。
陆芍心下稍安，面上平静：“《太阴素女篇》属阴寒一路，或许正能克制几分这类阴邪之气。”她将缘由归于师尊所传功法，合情合理。
叶清雪微微颔首，没再追问，只道：“明日进洞，跟紧我。”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维护。
陆芍“嗯”了一声，心里那点因身体变化而产生的别扭，在数次生死与共后，似乎也淡了些。至少，叶清雪是个可靠的同伴。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队伍整顿完毕，鱼贯进入矿洞。
洞口幽深，阴风裹挟着霉味和一丝腥气扑面而来。叶清雪打头，陆芍默契地断后，将几名筑基中期弟子护在中间。月光石柔和的光晕驱散前方黑暗，映出洞壁上早已斑驳的开凿痕迹。
通道向下延伸，寒气渐重。陆芍双眸微泛幽光，《阴瞳术》下，洞壁和地面残留的灰黑色秽气痕迹无所遁形，比洞口浓郁数倍。
“痕迹更深了。”她低声提醒前方的白色身影。
叶清雪脚步未停，只传来清冷的回应：“小心戒备。”
越往深处，压抑感越强。突然，前方传来密集的窸窣声，如同潮水暗涌。
“蚀灵蚁！”有弟子惊呼。
月光照去，只见通道尽头，黑压压的甲虫洪流涌来，口器开合，泛着嗜血的幽光。
“结阵！”叶清雪令下，冰晶长剑已然在手，凛冽寒气席卷而出，将最先冲来的蚁群冻成冰渣。
陆芍玄霜剑出鞘，剑光如练，精准点杀从侧翼袭来的妖蚁。她注意到这些蚀灵蚁行动狂躁，显然也受了秽气影响。
“陆师妹，阻它一阻！”叶清雪清喝一声，双手已开始掐诀，周身寒气大盛。
“明白！”陆芍应声而动。数次配合，她已知叶清雪意图。双手翻飞，数面阵旗精准插入地面，一座简易的“乱灵阵”瞬间成型，冲入阵中的蚀灵蚁顿时失了方向，互相撕咬起来。
趁此间隙，叶清雪法诀已成，一道厚实冰墙轰然立起，封死通道。
“走！”叶清雪毫不恋战，带队疾行。
穿过漫长通道，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央，一潭漆黑如墨的死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浓郁的秽气几乎凝成实质。水潭中央，一团不断扭曲翻滚的黑气发出无声的尖啸，无数痛苦面孔在其中若隐若现。
“怨煞凝魂！”叶清雪面色凝重，“此地枉死者众，怨气凝结成了邪物。”
那怨煞之气感应生人，立刻分出数道黑气触手，疾射而来，腐蚀得空气滋滋作响。
“散开！护住心神！”叶清雪娇叱一声，剑化蓝虹，迎上一道触手。
陆芍只觉一股阴邪之力直冲识海，忙运转《阴姹经》稳住心神，玄霜剑绽出幽蓝光华，斩向另一道触手。剑刃交击，一股巨力传来，让她手臂微麻。这邪物比预想的更难缠。
一名弟子闪避稍慢，被黑气扫中肩头，伤口瞬间乌黑，眼神也变得狂乱，竟反手攻向同伴。
“他被侵蚀了！”叶清雪身形如电，制住那名弟子，一掌将其拍晕，动作干脆利落。她目光扫过战场，见陆芍剑法凌厉，守得滴水不漏，心中稍安。
“师姐，核心有异！”陆芍《阴瞳术》锁定那团黑气中心一点极黯淡的流光。
叶清雪顺势望去，果然！她当机立断：“联手攻其核心！”
无需多言，两人身影交错，剑光暴涨！叶清雪的冰蓝剑气如九天玄冰，陆芍的幽蓝剑罡似冥河寒流，一前一后，几乎同时轰击在那黯淡核心之上！
“嗷——！”
怨煞之气发出凄厉尖啸，剧烈翻滚，黑气四散，明显黯淡。然而，邪物濒死反扑，溶洞内秽气浓度骤升，压得众人灵力滞涩。
叶清雪脸色一白，刚才一击消耗巨大。她看向陆芍，语速极快：“陆师妹，寻常方法难灭此獠！我有一式‘玄冰净灭’，需极精纯的阴寒灵力为引，方可催动。你我灵力需短暂交融，方可达至纯之境，你可愿助我？”
灵力交融？比之前任何一次配合都更深入，近乎气息相连。陆芍看着叶清雪清澈而坚定的目光，想起黑水泽、想起方才并肩，心中毫无犹豫。
“好！”她斩钉截铁。
叶清雪闪至陆芍身后，掌心轻贴其背心。一股精纯柔和的冰寒灵力涌入，并非强行引导，而是如同发出邀请。陆芍心领神会，放开心神，将自身阴姹气缓缓渡出。
两股同属阴寒的灵力水乳交融，竟产生奇妙的共鸣，在叶清雪的精细操控下，化作一股更加凝练、纯净的至寒之力。叶清雪另一手握住冰晶长剑，剑身光芒大放，散发出净化万物的凛冽气息。
“玄冰净灭！”
剑尖遥指，一道融合了两人灵力的璀璨冰蓝光柱，如净世寒潮，瞬间照亮溶洞，将怨煞核心连同那潭黑水一同冰封！极寒过后，是彻底的净化，怨煞之气如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消融。
光芒散尽，溶洞内秽气尽去，只余一颗鸽卵大小、黯淡无光的黑色珠子落在潭底。
叶清雪身形微晃，按在陆芍背心的手收回，气息有些紊乱。陆芍下意识伸手扶住她手臂：“师姐？”
“无妨，耗神过巨。”叶清雪微微摇头，借力站稳，目光落在陆芍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方才灵力交融的刹那，她清晰地感知到陆芍灵力本质的那股极致阴寒与纯粹，远超《太阴素女篇》，甚至…带有一丝古老的韵味。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道：“方才多谢。”
陆芍松开手，摇了摇头：“师姐主导之功。”她也能感觉到，叶清雪的灵力中正平和，底蕴深厚，方才交融，对她自身阴姹气的掌控亦有裨益。
危机解除，众人瘫坐在地，后怕不已。清理战场时，弟子将那颗煞珠呈上。叶清雪查看后，将其封印收起：“此物阴邪，需带回宗门处置。”
数日后，任务完成，灵舟返航。
舟首，陆芍与叶清雪并肩而立。经历过洞中生死相依，尤其是那片刻的灵力交融，两人之间流转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山风拂过，吹动叶清雪的白衣和陆芍的束发青丝。
陆芍能感觉到，横亘在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似乎薄了些。而叶清雪清冷的眸光深处，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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