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潮退去，联军大营一片狼藉。残破的阵法光幕明灭不定，地上到处是焦黑的痕迹、碎裂的法器和凝固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杂着丹药燃烧后的异香。伤员的呻吟声、同袍阵亡的悲泣声、执事弟子急促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芍搀扶着叶清雪，站在一片相对完好的空地上。叶清雪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刚才强行施展“冰凰守护”硬抗金丹一击，伤及了本源，需要长时间静养才能恢复。陆芍自己也是灵力消耗过度，身上添了几道不深不浅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她看着眼前这惨烈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劫后余生的庆幸，对高阶修士力量的震撼，对同门伤亡的悲戚，还有…对自己身份的迷茫和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清雪，芍儿，你们没事吧？”墨玉仙子的声音传来，带着疲惫和关切。她落在两人身边，袍袖上沾着点点血迹，气息也有些紊乱，显然刚才的战斗并不轻松。
“师尊。”两人连忙行礼。
墨玉仙子仔细检查了叶清雪的伤势，眉头紧锁，取出一枚散发着浓郁生机的翠绿丹药给她服下：“伤及本源，需好生调养，不可再动武。”她又看向陆芍，目光复杂，“你…这次做得不错。”
陆芍低下头：“师尊…弟子只是尽了本分。”她不敢看墨玉仙子的眼睛。本分？她一个九幽教暗桩，谈何本分？
墨玉仙子叹了口气，没再多说，转身去处理其他事务。作为金丹长老，战后有太多事情需要她主持。
很快，有执事弟子过来，将重伤的叶清雪和其他伤员送往丹堂救治。叶清雪被抬走前，深深看了陆芍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陆芍站在原地，看着叶清雪离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她知道，叶清雪肯定猜到了什么，但依旧选择维护她。这份信任，让她既感动又愧疚。
“陆师叔，吴长老请您过去一趟。”一名执法殿弟子走过来，语气恭敬，但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
陆芍心中一紧。该来的，总会来。
她跟着那名弟子来到一座临时搭建的营帐。吴长老坐在主位，脸色阴沉，旁边还坐着几位其他宗门的金丹长老，气氛凝重。墨玉仙子也在其中，对她微微颔首，示意她稍安勿躁。
“陆芍，”吴长老开门见山，声音冷硬，“葬魔谷之事，以及你今日临阵现身，虽有功绩，但疑点未消。你需将前后经过，再详细陈述一遍，不得有丝毫隐瞒！”
几位金丹长老的目光如同利剑，齐齐落在陆芍身上。强大的威压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陆芍深吸一口气，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再次复述一遍：如何被爆炸卷入裂缝，如何误入葬魔谷被魔头擒获胁迫，如何拼死反抗…她语气平静，细节尽量吻合之前对墨玉仙子所说的，重点突出自己的“无辜”和最后的“反击”。
她说完，营帐内一片寂静。几位长老交换着眼神，神识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据我等探查，那葬魔谷确是魔道一处重要据点，禁制森严。”一位玄道宗长老沉吟道，“以你筑基修为，能从中脱身，并反戈一击，确实蹊跷。”
“但方才大战，她确实奋力杀敌，救援同门，尤其是助清雪师侄脱困，有目共睹。”墨玉仙子适时开口，为陆芍辩解，“若她真与魔道勾结，何必如此？”
吴长老冷哼一声：“或许是她见大势已去，故意演戏，博取信任！”
“吴师兄！”墨玉仙子脸色一沉，“无凭无据，岂可妄加揣测！芍儿是我亲传弟子，我信她！”
两位金丹长老争执起来，其他几人也是意见不一。陆芍跪在下方，手心冰凉。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在这些人的一念之间。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通报：“青云老祖法旨到！”
众人神色一凛，连忙起身迎接。一名元婴老祖身边的道童手持玉简走入，朗声道：“老祖有令：大战方歇，正值用人之际。弟子陆芍，虽有嫌疑，然临阵有功，暂不予深究，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其师墨玉，严加管束，不得有误！”
法旨内容简短，却一锤定音！元婴老祖亲自发话，暂时保下了陆芍！
吴长老等人不敢再有异议，齐齐躬身：“谨遵老祖法旨！”
道童离去后，吴长老看了陆芍一眼，语气缓和了些：“既然老祖有令，此事暂且搁置。你好自为之，若再有任何不轨，定严惩不贷！”
“弟子明白！谢长老，谢老祖！”陆芍重重磕头，心中一块大石暂时落地，但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她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安全，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
退出营帐，陆芍长长舒了口气，有种虚脱的感觉。墨玉仙子跟了出来，看着她，轻叹道：“芍儿，老祖开恩，你需珍惜。今后行事，更要谨言慎行，莫要再惹人怀疑。”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陆芍恭敬道。
“去吧，先回住处疗伤。清雪那边…我会照看。”墨玉仙子摆摆手，转身离去，背影显得有些疲惫。
陆芍回到分配给自己的简陋营房，布下简单的禁制，瘫坐在床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今天这一关，算是勉强过去了。但危机远未解除。九幽教那边，玄骨逃脱，绝不会善罢甘休。联军内部，对她的怀疑并未消除，尤其是吴长老。而叶清雪…她想到叶清雪离去时那复杂的眼神，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
她取出那枚冰冷的客卿令，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这玩意，好像已经跟她气息相连丢丢不了。留着，是祸根；毁了，可能立刻引来杀身之祸。她尝试用阴姹气侵蚀，却发现这令牌材质特殊，内部有极其复杂的禁制，以她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损毁分毫。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陆芍握紧拳头。筑基圆满，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依旧如同蝼蚁。只有结丹，甚至更高，才能有几分自保之力。
她想起遗迹中的种种险遇，想起那精纯的阴煞之气，或许，危机中也蕴含着机遇？
接下来的几天，联军大营忙于休整、救治伤员、修复阵法。魔道经过上次大战，也暂时偃旗息鼓，双方进入短暂的对峙期。
陆芍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营房内疗伤和修炼。墨玉仙子偶尔会来看她，指点几句修行，但关于她的“嫌疑”，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叶清雪的伤势在丹药和静养下，逐渐好转。她能下地走动后，第一时间就来看了陆芍。
两人在营房外相对无言。经历了生死与猜疑，再次见面，气氛有些微妙。
“师姐，你的伤好些了吗？”陆芍率先打破沉默。
“嗯，无大碍了。”叶清雪点点头，看着她，“你呢？”
“我也没事。”
又是一阵沉默。
“那天…谢谢你。”叶清雪轻声道。
陆芍摇摇头：“应该是我谢师姐才对，要不是你…”
“我知道你有苦衷。”叶清雪突然打断她，目光清澈而坚定，“我不问。但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活着回来。”
陆芍浑身一震，抬头对上叶清雪的目光。那双眼睛里，有关切，有担忧，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决绝。叶清雪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我…会的。”陆芍声音有些沙哑。
叶清雪没再说什么，递给她一个小巧的玉瓶：“这里面是‘凝元丹’，对稳固修为有好处。保重。”说完，她转身离去，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陆芍握着尚带余温的玉瓶，看着叶清雪消失在营帐拐角，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数日后，联军高层传出消息：经过探查，已初步锁定天枢遗迹核心区域的位置。不日将组织精锐力量，发起总攻，务必抢在魔道之前，掌控遗迹枢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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