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的晨光总带着几分清冽,尤其是入冬之后,窗棂上常凝着一层薄霜,映得殿内光影斑驳。沈静姝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挽月为她梳理长发,目光却落在铜镜里映出的侧影上——镜中除了她,还有一个低垂着头、正在收拾妆奁的身影,是入宫刚满一年的宫女春桃。
春桃是去年选秀时没被选中,按例分到咸福宫的,性子看似温顺乖巧,手脚也麻利,平日里沉默寡言,只埋头做事,倒也深得宫人们的好感。可沈静姝近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份“乖巧”太过刻意,刻意到几乎没有破绽。
“挽月,昨日让你找的那本《花间集》,找到了吗?”沈静姝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
挽月手下一顿,答道:“回娘娘,奴婢找遍了书房的书架,都没见着。许是上次整理时,不小心和其他书混在一起了,奴婢今日再仔细找找。”
“嗯。”沈静姝点头,目光却在镜中瞥了一眼春桃。她清楚地记得,《花间集》被她放在了书桌左侧的抽屉里,且抽屉是上了小锁的——那锁是她特意让人打造的,钥匙只有她和挽月才有。春桃负责打扫书房,按理说没有机会接触到抽屉里的东西,可这本书偏偏不见了。
更让她起疑的是前几日的事。她让挽月给谢九渊传信,说“慈云寺的梅花开了,需添件寒衣”,暗语是让谢九渊暂缓朝堂上的动作,以免打草惊蛇。可没过两日,皇后的亲信刘嬷嬷便在尚宫局故意刁难林秀,言语间竟隐隐透着“有人想动卢氏残余”的意思。当时她只当是巧合,可结合《花间集》失踪之事,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咸福宫里,怕是藏着皇后安插的眼线。
“春桃,”沈静姝忽然唤道,“昨日你打扫书房时,有没有看到一本蓝色封皮的书?约莫这么厚。”她用手比划了一下。
春桃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回娘娘,奴婢昨日打扫书房时,并未看到蓝色封皮的书。书房的书架和桌面都仔细擦过了,若是有的话,奴婢定会留意到的。”
她的眼神清澈,语气诚恳,若不是沈静姝早已起了疑心,恐怕真会被她骗过。可沈静姝注意到,她回答时,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这是心虚的表现。
“是吗?”沈静姝淡淡道,“或许是我记错了地方。你今日再去书房仔细找找,尤其是书桌的抽屉和书架的角落,务必仔细些。”
“是,奴婢遵旨。”春桃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转身退出了内殿。
待春桃走后,挽月压低声音道:“娘娘,您怀疑春桃?”
“嗯。”沈静姝点头,“她入宫的时机太过凑巧,恰好是淑妃案之后,皇后被禁足,急需眼线打探我的动向。而且她的来历也有些可疑,说是江南小吏之女,可我让林秀查过,江南去年并无姓春的小吏送女入宫。”
挽月心中一惊:“那娘娘打算怎么办?直接审问她?”
“不可。”沈静姝摇了摇头,“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贸然审问,她若是抵死不认,反而打草惊蛇。皇后既然安插了眼线,必然也做好了应对之策,说不定还会让她反咬一口,说我们苛待宫人。”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不如将计就计,设个圈套,让她自己露出马脚。”
“娘娘有何妙计?”挽月问道。
“你今日去书房,把那本《花间集》找出来,放在书桌显眼的位置,再在书里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日后辰时,与贤妃在沁芳亭会面,商议如何借太后之力,揭发刘嬷嬷贪墨之事’。”沈静姝缓缓道,“这是假消息,刘嬷嬷贪墨之事我们已有计划,无需与贤妃另行商议。但皇后最忌惮的便是我与贤妃结盟,若是春桃看到这张纸条,必然会立刻禀报皇后。”
她继续补充:“你再找一个不起眼的香囊,里面放些干燥的艾草,假装是我贴身佩戴的,让春桃帮忙晾晒。香囊的夹层里,再放一张纸条,写着‘谢御史近日将弹劾卢氏余党王大人,需提前告知贤妃,让其家人避嫌’。这也是假消息,谢九渊近期并无此计划,只是为了进一步试探春桃。”
挽月明白了:“娘娘是想让春桃传递假消息,然后我们暗中跟踪,抓住她与皇后亲信接头的证据?”
“正是。”沈静姝点头,“皇后被禁足,无法亲自出面,必然会派心腹太监或宫女与春桃接头。我们只需抓住这个接头人,人证物证俱在,春桃便无从抵赖。到时候,不仅能清除身边的隐患,还能给皇后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我沈静姝的咸福宫,不是她想安插眼线就能安插的。”
她叮嘱道:“你找书和放纸条时,务必避开春桃的视线,做得隐秘些。然后故意在她面前提及‘书房的书找到了,放在桌上忘了收’,引诱她去看。晾晒香囊时,也要表现得不经意,让她觉得这是个普通的香囊,里面的纸条是重要机密。”
“奴婢明白。”挽月立刻照办。
当日午后,春桃果然趁着打扫书房的机会,偷偷翻看了《花间集》,看到了里面的纸条。她神色大变,连忙将纸条塞回书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匆匆打扫完便退了出去。
傍晚时分,挽月按照沈静姝的吩咐,将香囊交给春桃:“这是娘娘常用的香囊,有些受潮了,你拿去院子里晾一晾,记得别弄丢了,娘娘离不得它。”
春桃接过香囊,指尖触到夹层里的硬物,眼中闪过一丝窃喜,连忙应道:“奴婢知道了,定会小心保管。”
沈静姝坐在内殿,通过窗缝看到了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鱼儿已经上钩,接下来,便是收网的时候了。
她让挽月暗中挑选了两个可靠的小太监,都是入宫不久、家世清白且受过沈静姝恩惠的。沈静姝对他们吩咐道:“你们今夜悄悄跟着春桃,若是她出了咸福宫,务必跟紧她,看看她去见了谁,说了什么,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若有任何情况,立刻回来禀报。”
“是,娘娘。”两个小太监恭敬地应下,退了出去。
夜色渐深,咸福宫的宫人们大多已经歇息,只有几盏宫灯在风中摇曳,显得格外冷清。春桃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中既紧张又兴奋。她是皇后安插在咸福宫的眼线,入宫前,皇后的亲信太监曾许诺她,只要她能打探到沈静姝的机密,日后便会提拔她,让她脱离苦海,甚至有机会接近皇上。
今日看到的两张纸条,让她觉得这是立功的好机会。沈静姝与贤妃结盟,还要揭发刘嬷嬷,甚至谢御史要弹劾王大人,这些都是天大的机密。若是能把这些消息禀报给皇后,她必然能得到重赏。
待到三更时分,春桃悄悄起身,穿上衣服,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见四周无人,她快速穿过庭院,从咸福宫的角门溜了出去。她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处,两个黑影正紧紧跟着她。
春桃一路快步走向长春宫的方向,皇后虽被禁足,但长春宫仍有不少亲信。她在长春宫东侧的假山后停下,不多时,一个穿着灰衣的小太监走了过来,正是皇后的心腹太监小李子。
“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小李子压低声音问道。
春桃连忙从怀中掏出两张纸条,递给小李子:“李公公,这是我今日在沈静姝的书里和香囊里找到的,您快看看。”
小李子接过纸条,借着月光看了一遍,脸色大变:“此事非同小可,我这就禀报皇后娘娘。你做得很好,日后必有重赏。”
“多谢李公公。”春桃喜不自胜。
就在这时,两个小太监突然从暗处走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同时,沈静姝带着挽月和几名宫人,也出现在了假山前。
“春桃,你好大的胆子!”沈静姝的声音冰冷刺骨,在夜色中格外清晰,“竟敢背叛本宫,给皇后传递假消息!”
春桃和小李子脸色骤变,惊慌失措。春桃想要逃跑,却被宫人死死按住。小李子见状,想要将纸条毁掉,挽月快步上前,一把夺过了纸条。
“沈静姝,你敢擅闯长春宫附近,难道不怕皇后娘娘问罪吗?”小李子色厉内荏地喊道。
“问罪?”沈静姝冷笑一声,“本宫是来捉拿叛徒的,何罪之有?倒是你,私自与本宫的宫人接头,传递消息,意图谋害本宫,该当何罪?”
她看向被按住的春桃,眼神锐利如刀:“春桃,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春桃浑身颤抖,面如死灰,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再也无法抵赖。她瘫倒在地,泪水直流:“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是被皇后娘娘胁迫的,她用奴婢家人的性命要挟奴婢,奴婢不得不从啊!求娘娘饶命!”
“胁迫?”沈静姝冷哼一声,“你若真是被胁迫,为何在传递消息时,眼中满是贪婪与喜悦?你分明是为了荣华富贵,自愿背叛本宫!”
她不再看春桃,转向小李子:“你是皇后的人,本宫今日便不与你计较。回去告诉皇后,本宫的咸福宫,不是她可以随意安插眼线的地方。日后若是再敢有此举,休怪本宫不客气!”
小李子被沈静姝的气势震慑,不敢多言,连忙狼狈地逃走了。
沈静姝看着瘫倒在地的春桃,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她知道,在这深宫中,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今日若是放过春桃,日后必然会有更多人背叛她。
“把她带回咸福宫,明日当着所有宫人的面,严加处置!”沈静姝冷冷吩咐道。
宫人们应声,架起春桃,跟在沈静姝身后,朝着咸福宫的方向走去。夜色中,沈静姝的背影挺拔而坚定,她知道,这只是清理身边隐患的第一步。往后,她必须更加谨慎,更加敏锐,才能在这波诡云谲的后宫之中,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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