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黑这番拒绝战争、寻求和平的宣言,让战情室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将军第一个笑了。那不是欣慰,而是荒谬的、冰冷的嗤笑。
“拒绝?”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魁梧的身影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孩子,你是不是以为这是在过家家?!”
他一拳重重砸在合金桌面上!“你告诉我敌人是神!你告诉我武器是千万被仇恨喂养的囚徒!然後你这个会变猫的使者,要我们(人类)的答案是勇气?!是伸出手?!”
将军的脸涨红了:“你知道当我们伸出手的时候,他们(万灵之国)会做什麽吗?!他们会咬断它!他们会撕碎我们!你这不是和平!你这是自杀!”
“将军,冷静。”科学家开口了,但他的声音也同样无力。“罗小黑先生,从博弈论的角度,你的策略是无效的。”他推了推眼镜,“你无法要求一个理性的参与者(人类),在面对一个绝对敌意的对手(万灵之国)时主动放弃防御。这不合乎逻辑。”
幻狐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这场谈判要崩了。罗小黑的理想太天真,人类的现实太残酷。
“你们说的都对。”
罗小黑的回答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承认了。
他那双绿色的眼睛看着将军的怒火与科学家的理性:“如果是你们(人类)去伸出手,那的确是自杀。”
将军一愣:“你什麽意思?”
“你们(人类)做不到。”罗小黑平静地陈述,“你们无法找到万灵之国。你们无法在他们的仇恨面前存活。”
“甚至,”罗小黑的目光扫过了幻狐,“就连会馆(旧秩序)也做不到。”
“但是,”罗小黑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我,可以。”
战情室再次陷入寂静。
“我是平衡。”罗小黑重复了他的定位。“我是唯一可以走进那座仇恨的囚笼,而不被撕碎的存在。”
“因为,我和他们一样。”
女人(谈判者)的眼睛猛然睁大了。她抓住了这疯狂计划的核心!
“你的意思是……”女人的声音在颤抖,“接触(万灵之国),由你去执行?!”
“对。”罗小黑点头。
“这才是我今天来的真正目的。我不是来请求你们(人类)去冒险。”
他看着那三位人类的最高层。
“我是来通知你们。我会去冒险。”
“我会和我的师父(无限)找到那座大陆。”
“我会亲自走进去。”
“而我需要你们(人类)做的勇气,”罗小黑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就是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当渊将这一切曝光在全球面前的时候……”
“我需要你们管住你们的军队。”(他看着将军)
“我需要你们压制你们的恐惧。”(他看着女人)
“我需要你们相信逻辑之外的奇蹟。”(他看着科学家)
“我需要你们站在我(会馆)的身後。”
“这就是渊看不懂的剧本。”
“人类、会馆与万灵之国,三方的第一次会谈。”
罗小黑的剧本——一场由他自己充当使者,在神的注视下与千万怨灵进行的“三方会谈”——是如此的疯狂,如此的不合逻辑。
它让这间代表着人类最高理性与武力的战情室陷入了绝对的真空。
科学家的大脑在试图计算这个剧本的成功率。输入:渊(神 = 无限变量)、万灵之国(千万级怨恨 = 绝对敌意)、罗小黑(平衡 = 未知变量)。输出:错误。成功率无法计算。
将军的大脑在进行沙盘推演。我方(人类)按兵不动,友军(会馆\/罗小黑)单独深入敌阵(万灵之国),敌人(渊)全程观看。结论:这是陷阱,是诱饵,是战术上的彻底自杀!
而那位女人(谈判者),她的大脑在权衡风险。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那锐利的目光锁定了罗小黑。她终於开口了,声音平静却沙哑:“罗小黑,你是在赌博。你在用全人类的存亡赌博。”
“不。”罗小黑摇了摇头,“我是在用我自己赌博。”
“你们(人类)什麽都不用做,你们只需要等。”
“等?”将军嗤笑了一声,“等你被撕碎?等那千万囚徒踏平我们的海岸线?!”
“不。”罗小黑看着他,“等渊腻了。等他无聊。”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幻狐)都愣住了。
“渊的力量是无限的。”罗小黑的声音很轻却很重,“我们赢不了他,我们也杀不死他。”
“我们唯一能战胜他的方式,就是让他觉得无聊。就是拒绝按他的剧本(战争)去演。”
“所以我去万灵之国,我去谈判,我去融合。我去做一切战争以外的事情。”
“这会很难,会很久,甚至会失败。”
“但只要我们在拖,只要战争不爆发,渊就赢不了。他就会输掉这场赌局。”
“而你们(人类)和你们的军队,”罗小黑看着将军,“是渊点燃战争的火柴。”
“我需要你们保证,掐灭这根火柴。”
战情室再次陷入了终极的沉默。
科学家放下了笔,他无法计算神的耐心。
将军坐了回去,他无法推演一场以无聊为胜利的战争。
最终,女人(谈判者)缓缓地站了起来。她代表人类做出了决定。
“罗小黑先生。我们无法阻止你和阿尔法(无限)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我们也无法验证你所说的真相。”
“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气,“逻辑上(在神的威胁下),你(会馆)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
“我们接受你的计划。”
“去吧。”女人看着他,“去找到你的大陆。去开始你的谈判。”
“我们(人类)会压制恐慌。我们会按兵不动。”
“我们会等。”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但是,罗小黑,你听好。”
“我们只等一次。”
“如果你的和平失败了,如果万灵之国的屠刀落下了。”
“那麽,将军,” (她看了一眼将军) “将会立刻启动我们的剧本。”
“届时,不管是万灵之国,还是你们会馆,都将被我们(人类)视为同等的威胁。”
“全面战争将会开启。”
罗小黑听懂了这最後的通牒。他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希望我们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意指:如果再见,就是战争。)
说完,他转过身,和幻狐一起走出了这间决定了世界命运的战情室。
厚重的合金门在他们身後关闭,咔哒一声隔绝了那个代表着人类旧世界的最高战情室。
那条通往地面的漫长合金通道中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声。不,只有幻狐和罗小黑的。
幻狐的脚步沉重而混乱。他这位S级的执行者感觉自己在这短短一个小时内经历了数百年的认知颠覆。他看着身旁那个黑发少年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困惑以及一丝恐惧。
“罗小黑先生。”幻狐艰难地开口,他甚至改用了尊称,“你真的打算就这样?”
“嗯。”罗小黑点了点头,他显得有些疲惫。
“可是,”幻狐的声音急切起来,“我们找不到那个万灵之国!无限大人在精神议庭上亲口承认了这一点!天枢动用了会馆所有的A级追踪者花了十几天一无所获!那里被神的概念所隐藏!”
幻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你刚刚在里面是在虚张声势吗?如果我们找不到舞台,你那三方会谈的剧本根本无法开演!”
罗小黑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看着这条冰冷的、象徵着人类科技的通道。
“我不知道天枢是怎麽找的。但师父说他们找错了方向。”
“方向?”幻狐一愣。
“他们在现实中寻找一个概念。”
一个冰冷的、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在通道的出口处响起。
幻狐猛地抬头!
无限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他依旧穿着那身残破的黑色制服彷佛从未离开过。他就是阴影本身。
“无限大人!”幻狐本能地立正。
无限的目光扫过幻狐,最後落在了罗小黑身上。
“天枢,”无限平静地陈述,“在海里寻找一座不存在的岛屿。他在地图上寻找一个空白。他永远也找不到。”
幻狐的脸色变得苍白:“那,那我们……”
“因为,万灵之国,”无限的声音揭示了这个局的真相,“它并不在地球上。”
这句话如同神的神谕。
“什麽?!”幻狐彻底呆住了。
“师父?”罗小黑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渊,”无限看着罗小黑,“他创造了一个亚空间。一个寄生在地球维度上,却又独立於现实之外的囚笼。他用概念结界隐藏了那个亚空间的入口。”
“这才是天枢失败的真正原因。”幻狐喃喃自语,“一个独立的亚空间,这怎麽进去?!”
“我们进不去。”无限回答。“会馆(旧秩序)进不去。人类(凡人)进不去。因为那是渊为了某人专门搭建的舞台。”
无限走上前。他那苍白而冰冷的手再次搭在了罗小黑的肩膀上。
“渊在挑衅。他在邀请唯一的挑战者。”
罗小黑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明白了。
“万灵之国是渊在我们的赌局中新下的赌注。”罗小黑抬起头看着师父。“所以入场券……”
“只在你手上。”无限肯定了他的猜测。
“天枢在用眼睛(灵力)寻找。而你,”无限的声音变得低沉,“必须用灵魂。用你和渊那独一无二的赌局连结,去感知那个亚空间的坐标。”
“这就是我让人类等待的原因。因为找到门的过程,”无限闭上了眼睛,“需要时间。”
他拉着罗小黑,幻狐紧跟在後。三人走出了灯塔掩体。
外面是华盛顿凌晨的夜空,依旧被恐慌与警笛所笼罩。
“幻狐。”无限下达了新的指令。
“在。”
“你的任务变了。从引领变为守护。在罗小黑感知坐标的期间,安抚会馆,稳住人类。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是!”幻狐毫不犹豫地领命。他知道真正的决战(寻找舞台)即将开始。
无限不再多言。他带着罗小黑一步踏出,两人的身影溶解在空间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幻狐一人站在这新世界的风暴中心。
概念维度,观众席
全球直播的余韵是如此的美妙。
渊正靠在他的王座上,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欣赏着他那新剧本所引发的连锁反应。
全球的恐慌是最好的配乐:军队的紧急调动;媒体的瘫痪与疯狂;旧秩序(会馆)那些S级与A级执行者们,在徒劳的任务(寻找万灵之国)与残酷的现实(无限的背叛式公开)之间所产生的认知崩塌。
“啊,多么混乱。”渊愉悦地感叹。“多么富有活力。”
他的视线如同聚光灯扫过了那刚刚结束了徒劳接触的幻狐。然後他看到了。
“哦?”
渊微微坐直了身体。他那全知的目光第一次染上了真正的好奇。
他看到了那个挑战者——罗小黑。他居然没有和无限一起隐藏,他竟然和幻狐一起走进了那个代表着人类最高武力的地下掩体。
“主角亲自登场了?在大秀(全球直播)之後立刻进行秘密谈判?”
渊眯起了眼睛。他试图倾听。但那个掩体似乎被一种凡人的科技(也许还混杂了会馆的灵力屏障)所保护。
他听不见。
“一间黑屋子。”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来。“无限,你居然学会了关灯?也好。神也需要悬念。”
他耐心地等待。他看着那黑屋子的入口,他在推演。
“他们在谈什麽?人类(恐惧方)是投降?还是会馆(威胁方)在勒索?他们会结盟吗?”
时间流逝。(在概念维度中,这也许只是一瞬。)
门开了。
渊看到了罗小黑和幻狐走了出来。他读取着他们的情绪:幻狐是茫然与敬畏;而罗小黑是疲惫与决心。
然後,渊看到了无限出现。他带走了罗小黑,留下了幻狐。
渊的视线瞬间拉高至全球。他观测到幻狐开始向全球的会馆高层(包括天枢)下达了新的安抚指令。而人类的最高层也同时进入了史无前例的静默状态。
军队停止了调动。
媒体开始辟谣(虽然苍白无力)。
恐慌被强行压制了。
渊愣住了。他那万物的意识在一秒钟内完成了拼接。
他明白了。他猜到了那黑屋子里的谈判结果。
“不是结盟。”渊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变得沙哑,“是停战!”
“无限,你这个疯子!”渊再次站了起来,在他的王座前来回踱步。
“你掀了桌子(全球直播),又强行把所有人(人类\/会馆)按回了椅子上!你阻止了我最想看的混乱!”
“你强行掐断了战争的导火索!”
“这(指罗小黑的计划)才是你们真正的剧本!”
渊非但没有愤怒,反而露出了痴迷的笑容。
“好,好,好。拒绝碰撞,选择拖延。你们要用和平来战胜我?你们要用无聊来击败我?!”
“这才是真正的挑衅!!”
渊将目光投向了那消失的无限与罗小黑。他猜到了他们的下一步。
“那麽,谈判(对人类)结束了。舞台(万灵之国)还隐藏着。”
“你们(无限\/罗小黑)下一步,是该来找门了。”
渊愉悦地坐了回去。他看着自己那隐藏的亚空间。
“来吧,朋友。”
“我在门的另一边。”
“格罗姆(雪虎)和千面(狐狸)他们也等很久了。”
“第二幕:寻门。”
“开演。”
空间置换的微光闪过,无限与罗小黑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顶层公寓的客厅。
窗外,那座本该沉睡的城市此刻却响彻着刺耳的警笛。无数的灯光在街道上慌乱地移动,全球直播的余震正将人类的旧世界撕扯得四分五裂。
但这间公寓内,却是一片死寂。
“师父。”罗小黑看着窗外的混乱,那是他们亲手点燃的火焰。
“关上它。”无限的声音平静。
罗小黑走到落地窗前,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将那片凡间的恐慌彻底隔绝在外。室内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与安静。
“人类的停战,”无限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以及会馆的混乱,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
“但,”他看着罗小黑,“渊耐耐心是有限的。”
“他允许我们拖延,是因为他想看一场更有趣的戏。我们必须在他失去耐心、强行揭开万灵之国面纱之前先进去。”
“我明白。”罗小黑点头。
他走到了客厅中央,那张柔软的意大利沙发前。但他没有坐下,而是盘膝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他闭上了眼睛。
无限没有说话。他如同一尊雕像,站在罗小黑的身後,用自己的领域将这间公寓彻底锁定。
从此刻起,没有任何存在(无论是人类的导弹,还是会馆的灵力)可以打扰这里。
他,在为他的徒弟护法。
罗小黑的意识开始下沉。
他不再去想将军的愤怒,不去想世界的混乱。
他开始回忆。
回忆那场神之议庭的战斗;回忆自己灵魂被撕碎的虚无;回忆那个心灵剧院;回忆那个坐在观众席上的、自称为渊的存在。
他开始寻找那份连结——那份赌局的契约。
“渊!”
罗小黑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发出了呼唤。
“你接受了我的挑战!”
“你创造了万灵之国!”
“你以为我找不到你的舞台吗?!”
这不是祈求,这是挑衅。
是演员在向导演叫板。
“我,要,入场了!”
“嗡!”
就在他这股意志达到顶峰的瞬间!
罗小黑那沉入黑暗的灵魂猛然看见了!
一根线。
一根不存於现实的因果之线。
它的一端连着自己这个挑战者,而另一端则穿透了现实维度,指向了一片未知的虚空!
那片虚空中,隐藏着一股庞大、怨恨且躁动的集合体!
万灵之国!
罗小黑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浑身是汗,大口喘息着。
无限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师父!”
罗小黑的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
“我,我感觉到了!”
“我找到门了!”
无限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没有问在哪里。因为那个地方不在地图上。
“很好。”
无限伸出了手。
“抓紧我。”
“该入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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