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昌罕见的露出了笑意,急忙上前迎接,王静舒也走了过去。
王静舒的弟弟王明德匆匆走到近前,眼神躲闪,不敢与姐姐对视。
他压低声音说道:“姐,这是五十两银子,和一些换洗的衣物,你收好……”
王静舒刚要伸手去接包袱,只见弟弟又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手指微微颤抖着:“还有这个……父亲让我务必交给你……”
杨文昌迫不及待地一把抢过信,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大变:“断亲书?!”
“什么?”王静舒身子猛地一晃,颤抖着接过信纸。
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自今日起,王家与王静舒断绝亲缘,生死各安天命……”
“明德……”王静舒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是爹的意思?”
王明德别过脸去,声音有些发涩:“姐,你别怪我……家里还有那么多口人要养活,若是被牵连……”
“我明白。”王静舒突然打断他,将信紧紧攥在手中,指节都泛白了,“你回去吧,替我……替我向爹娘磕个头。”
杨文昌却一把拽住王明德的衣袖:“就这么点银子?你们王家就这么打发亲姐姐?”
“姐夫!”王明德猛地甩开他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既羞愧又恼怒的神情,“这已经是家里能拿出的全部了!”
王静舒拉住丈夫的胳膊,轻声说道:“文昌,别为难明德了。”
她转头看向弟弟,强挤出一个笑容:“路上小心。”
王明德如获大赦,匆匆拱手道:“姐,保重。”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凌乱得几乎是在奔跑。
“站住!”杨文昌突然厉声喝道,“你王家这般无情无义,就不怕遭报应吗?”
王明德的背影一僵,终究还是没有回头,加快脚步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王静舒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信纸被攥得皱皱巴巴。她喃喃自语道:“也好……这样也好……”
杨心儿怯生生地拉住母亲的衣角:“娘……”
王静舒这才回过神来,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她咬着嘴唇无声地哭泣,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杨文昌烦躁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咒骂道:“势利眼的东西……”
随后,他抬眼望向了一旁的慕千月,只见她拉着妹妹的手,和林月娘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身旁没有个送行的人,显得格外凄凉。
他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眼慕千月那边,又转头看了眼正搀扶着母亲的妹妹杨思韵。
思索片刻后,走到了杨思韵身边,假装为难的说道:“思韵,你也看到了,眼下这光景……家里实在是艰难。你嫂子娘家送来的这点银子,勉强够咱们几口人糊口,实在是……”
杨思韵闻言,手指紧紧攥住衣角:“大哥的意思是?”
杨文昌别过脸去,语气生硬:“千月和千雪那两个丫头……怕是顾不上了。你也别怪大哥狠心,实在是……”
“大哥!”杨思韵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的。千月和千雪是我的女儿,绝不会拖累杨家。”
杨思韵径直走到慕千月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里透着几分冷漠与不耐烦。
“千月,你过来。”她语气冷淡,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
慕千雪缓缓走上前,轻声唤道:“娘......”
“别叫我娘!”杨思韵猛地打断她,眉头紧紧皱起,转头看向慕千月:“如今这状况你也清楚,杨家自身都难保了,你和你妹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躲在慕千月身后、怯生生的慕千雪,“你们姐妹俩往后就好自为之吧。”
慕千月勾唇一笑,眼中含有揶揄:“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杨思韵冷笑一声,“你都十六岁了,又不是小孩子。这一路上,别指望杨家会照顾你们姐妹俩。”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袱,“这里面有几件旧衣裳和些干粮,够你们撑上几天。”
慕千月没有伸手去接,垂眸看着她手中的包袱:“娘,我和千雪......”
“够了!”杨思韵突然提高音量,引得周围几个流放犯人纷纷侧目,“你以为现在还跟以前在府里当大小姐时一样吗?”
她压低声音,语气却愈发尖锐,“你爹犯的可是谋逆大罪!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了,别不知好歹!”
慕千雪被吓得往姐姐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揪住慕千月的衣角。
慕千月抬眸带有郑重的说道:“女儿明白了。娘放心,我和千雪一定不会拖累杨家。”
杨思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把包袱往地上一扔,“拿着吧,别说我这个当娘的狠心。”
林月娘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前怒声道:“杨思韵!你还有没有良心?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地上的包袱:“就这几件破衣裳,你也拿得出手?她们姐妹俩这一路上没个依靠,你让她们怎么活?”
慕千月连忙拉住林月娘的手臂,轻声道:“小姑,你不用跟她生气。”
杨思韵冷笑一声:“林月娘,这是我们杨家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慕千月转向杨思韵,神色平静:“娘,这包袱您拿回去吧,我和千雪用不着。”
杨思韵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嗤笑一声:“好啊,既然你这么有骨气,那就随你的便!”
她弯腰捡起包袱,转身就要走。
“等等。”慕千月突然叫住她。
杨思韵回头,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怎么?后悔了?”
慕千月摇摇头,郑重地福了一礼:“女儿只是想说,此去路途遥远,今后还望您独自保重。”
杨思韵的表情僵了僵,随即硬邦邦地甩下一句:“用不着你假好心!”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月娘看着杨思韵远去的背影,气得直跺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随后她擦了擦眼角,一把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好孩子,以后小姑就是你们的亲人。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们!”
慕千月在她怀中轻声道:“小姑,您别难过。路再难,我们也能走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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