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要维护的，从来就不是真相，也不是你我的性命。”慕千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讽。
“她维护的，是她那早已死去儿子的最后体面，是城主府那摇摇欲坠的声誉，更是她自己那点可怜的自欺欺人。”
“一个‘光风霁月、仁厚善良’的公子形象，比一百个、一千个你我说出的肮脏真相更重要。
她宁愿活在这种虚假的荣耀里，宁愿用我们的血去涂抹她儿子留下的污迹，也不会承认自己儿子是个卑劣之徒。
我们的命，在她眼里，不过是用来祭奠她那宝贝儿子‘身后名’的微不足道的贡品罢了。”
杨心儿如遭雷击，呆坐在那里，仿佛无法消化这骇人听闻的真相。
她眼睛瞪得极大，泪水都忘了流，只是难以置信地摇头。
“不……不可能……”她的声音骤然尖利起来，带着一种被彻底践踏后的疯狂和绝望，“就为了这个？！就为了维护他死了之后的一个名声？！
她就要……就要拿我的命来填吗？！我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天理呢？！王法呢？！”
慕千月坐在干草堆上，冷眼看着几近崩溃的杨心儿，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真是幼稚的可笑。”她的声音清冷，像冰片划过地面，“活了两世，竟然还看不透这世间最浅薄的虚伪，执着于虚无缥缈的天理王法？杨心儿，你这两辈子，真是白活了。”
杨心儿正沉浸在巨大的委屈和不公中，骤然被这冰冷的话语刺中，尤其是那话语中毫不留情的鄙夷，让她猛地抬起头。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心中的绝望瞬间化为一股尖锐的怒气，直冲慕千月而去。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杨心儿尖声反驳，声音因肿胀的脸颊而有些含糊，却充满了被羞辱的激愤，“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过是个……”
她的厉声斥骂戛然而止。
像是高速奔跑的人突然被无形的绳索绊倒，整个人猛地僵住。
她瞪大了肿胀的眼睛，瞳孔因极度震惊而急剧收缩，死死盯着隔壁牢房里那个依旧平静得可怕的女子。
刚才……慕千月说了什么？
她说……“活了两世”？
她怎么会用这个词？她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是她最大的秘密，是她深埋心底，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的重生之秘！
慕千月怎么可能知道？！
巨大的惊骇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她方才的愤怒和委屈，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难以置信的恐慌。
“你……你刚才说什么？”杨心儿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恐惧和试探，“什么……两世？你……你怎么会……”
慕千月迎着她见鬼似的目光，脸上的讥讽更深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一丝玩味。
她微微歪头，眼神仿佛能穿透杨心儿的灵魂，看穿她所有隐藏的秘密。
“我怎么会知道？”慕千月轻轻接过了她未说完的话，语气平淡，却像重锤砸在杨心儿心上。
“你以为，重活一次，知晓些未来之事，便是天大的机缘，足以让你摆脱前世的凄惨，飞上枝头了？”
“杨心儿，”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叫出她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让杨心儿的脸色更白一分，“你那点可怜的依仗，在我眼里，透明得可笑。”
“你……你究竟是谁？！”杨心儿彻底慌了，她挣扎着想向后缩，却撞到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眼前的慕千月变得无比陌生且可怕，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让她毛骨悚然。
“你不是慕千月……不对，你是……但你不可能知道！不可能！”
慕千月轻轻笑了一声。
“我是谁不重要。”她淡淡道，“重要的是，你用你那重活一次的脑子，好好想一想。你前世究竟是如何从这里逃出去的。”
杨心儿被那句“重活一次”震得魂飞魄散，但慕千月最后那个问题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恐慌的气球。
逃出去？对，逃出去！
强烈的求生欲暂时压倒了秘密被窥破的惊骇，然而一想到如何沦落至此，怨气立刻又涌了上来。
“逃出去？你想得倒轻巧！”杨心儿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怨愤，“我上一世根本就没进过这肮脏的大牢！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多管闲事，把我牵扯进来，我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我早就……”
“哦？是我先挑事的？”慕千月打断她，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杨心儿语塞，肿胀的脸颊泛起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窘迫红晕，嘴上却不肯认：“我……我那只是……何况那根本就不是关键！”
“那的确不是关键，”慕千月冷冷道，“关键是你我现在正在生死的边缘，而且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杨心儿张了张嘴，却发现无法反驳。
重生带来的先知，让她总想攫取一切对自己有利的微小机缘······
慕千月看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语气放缓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现在纠结是谁先谁后，毫无意义。
城主夫人要灭口，不会区分是你先还是我先。我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若不能同心协力闯出一条生路，你我很快就能亲自去问问她那宝贝儿子，他生前到底有多‘光风霁月’了。”
提到“死”字，杨心儿猛地一个激灵。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远比争论对错更重要。
她重活一世，不是为了再次莫名其妙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里的！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恐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啊，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慕千月说得对，必须逃出去。
“……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杨心儿的声音终于不再尖利，虽然依旧沙哑颤抖，却多了一丝认命般的急切。
“你既然知道我……知道些事情，那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你刚才问我前世怎么出去的，我……我上一世根本没进来过！我不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慕千月看着她总算冷静下来，开始思考现实问题，唇角那抹讥讽稍稍淡去。
“我知道你没进来过。”慕千月淡淡道，“但我问你的是，你‘前世’所知，关于‘这个时期’，这座大牢乃至城主府，可曾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任何信息都可能有用。仔细想想，杨心儿，这是你我眼下唯一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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