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文华论道如期在稷下书院盛大开幕。
书院广场之上，早已搭建起高台玉座，四周旌旗招展，划分出各大书院及世家宗门的区域。空中更有皇室御用的飞行法器悬浮。
才子佳人，华服美器，往来如织，气氛热烈而隆重。
稷下书院内人流如织。各色华服锦衣的年轻才俊、书院弟子穿梭其间，或意气风发，或矜持含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躁动与期待。
徐听一身素白儒衫，混在熙攘的人流中，朝着开办“文化论道”的论道堂方向慢悠悠地踱步。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惫懒模样，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周围的人群，捕捉着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与交谈。
行至一处通往论道堂必经的竹林小径，前方一阵喧哗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见几名身着京城破天宗服饰、气焰颇盛的弟子，正围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
那少年一身简单的青色布衣，身后背着一柄用粗布包裹的长剑，身形挺拔，眉眼间带着一股尚未完全褪去的稚嫩，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像两簇燃烧的火焰。
“哪里来的乡野小子，也敢挡我们破天宗的路？”为首那名弟子语气倨傲，伸手便要去推搡那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眉头一拧，非但不退，反而踏前一步，肩头微微一侧，巧妙地卸开了对方的手，声音清亮带着一丝倔强：“路这么宽，诸位何故非要挤这一处？”
“嘿！还敢顶嘴？”另一名破天宗弟子嗤笑，“看你这一身穷酸样，怕是哪个小门小派跑来见世面的吧？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青衣少年下巴微扬，毫不示弱：“管你们是谁，有理走遍天下！”
这神态，这语气，那股子倔强劲儿……徐听的脚步猛地顿住，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太像了。
像极了当年那个在巷口被欺凌，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服软的杨衡。
像极了在幻墟被武道院围攻，口上也不饶人的杨衡。
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不懂迂回，一样的……带着点傻气的坚持。
徐听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跟在他身后，叫他“三少”的身影。
就在那名为首的破天宗弟子脸色一沉，似乎想要动手给这“不识抬举”的小子一点教训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
“啧，破天宗的诸位，好大的威风啊。这文华论道还没开始，就先在道上演上武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徐听揣着袖子，慢悠悠地晃了过来，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让人牙痒痒的惫懒笑容。
那几名破天宗弟子显然认得徐听，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为首那人强笑一声，拱了拱手：“原来是三少庄主。并非我等生事，是这小子不懂规矩，冲撞在先。”
“规矩？”徐听挑眉，目光扫过那青衣少年，又落回破天宗弟子身上，“这路是你们家开的？还是说，这稷下书院，什么时候成了破天宗的后花园，走路都得按你们的规矩来？”
他语气轻松，话语里的刺却毫不含糊。
几名天枢院弟子脸色一阵青白，但碍于徐听的身份，不敢发作。为首那人咬了咬牙，狠狠瞪了那青衣少年一眼：“小子，算你走运！我们走！”
说罢，带着几人悻悻离去。
青衣少年看着他们离开，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对徐听抱拳，动作有些生涩，但很认真：“多谢这位……道友解围。”
徐听打量着他，近距离看，这少年的眉眼更加清晰，他相貌平平，与杨衡并无一点相像，但那股子劲儿，几乎与记忆中的某个影子重叠。
“小事。”徐听摆了摆手，状似随意地问道，“看你面生，不是京城人士？哪个宗门的？”
少年挺直腰板，声音清朗，带着一丝自豪：“在下方错，来自京郊栖霞山的逍遥剑宗！”
逍遥剑宗？徐听略有耳闻，是京城附近一个不大不小的剑修宗门，以剑法灵动飘逸着称，本就是京城外围的宗门，算不得京城势力，并不起眼。
“逍遥剑宗……好名字。”徐听笑了笑，“就你一个人来的？”
方错点头，眼神灼灼：“师尊说京城卧虎藏龙，让我来见识一下世面，会一会天下的英才！”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才……给道友添麻烦了。”
这直率坦诚的样子，让徐听心中那抹异样感更浓。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少年，怀揣着对剑道的赤诚与对未来的憧憬，踏入这座繁华而冰冷的帝都。
“谈不上麻烦。”徐听语气缓和了些，“不过京城这地方，鱼龙混杂，有时候光靠一股锐气，容易吃亏。”
方错却浑不在意，拍了拍背后的剑，信心满满：“师尊说了，剑修之心，当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宁折不弯！遇到不平事，岂能退缩？”
宁折不弯……
徐听恍了一下神，沉默了片刻，看着方错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论道快开始了。我叫徐听，不如咱们一起？”
方错眼睛一亮，显然对这位仗义执言又气质不凡的“道友”颇有好感，连忙点头：“好！”
两人并肩朝着论道堂走去。阳光穿过竹叶的缝隙，在青石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徐听看着身旁少年那充满活力的侧脸，恍惚间，仿佛时光倒流。
杨衡，如果你还在，会不会也是这样，跟在我身边，一边抱怨着京城规矩多，一边又对即将到来的挑战摩拳擦掌？
他抬起头，望向论道堂那巍峨的轮廓，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而坚定。
过去无法挽回，未来可以改变。
而那些逝去的，就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记忆里，成为前行的力量。
“方错是吧？”徐听忽然开口，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待会儿诗会，好好表现。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们看看，什么叫做……逍遥之剑。”
方错重重点头，“必不负徐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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