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库的阴寒仿佛渗进了骨头缝里，即使站在渐亮的晨光中，我也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周洪斌的“供词”在屏幕上冰冷地陈列着，像一座自我审判的墓碑。可如果这座墓碑本身就是谎言呢？
“技术科，重点检查那台电脑的物理连接和外接设备痕迹！还有，核对周洪斌被发现的冷藏柜温度设置和他在里面的实际失温程度是否匹配！”我对着通讯器急促下令，声音因为那个可怕的猜想而微微发颤。
如果周洪斌是x，是自导自演，那么很多细节就值得重新推敲。那份“供词”可能是在特定环境下被胁迫录制，或者干脆就是提前准备好的。冷藏柜的温度和他身体的真实状况，或许能揭示他是否真的长时间被困其中。
指挥部那边传来的回应迅速而果断，仿佛是在回应我内心的焦灼与疑虑。他们表示会立刻展开深度检验，以查明这起事件背后的真相。
我凝视着被抬上救护车的周洪斌，他那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面容，让人不禁心生怜悯。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受尽折磨的受害者，毫无生气地躺在担架上。然而，我心中的疑问却如潮水般不断涌现：这到底是他精湛的演技，还是另有隐情呢？
正当我沉思之际，手机突然再次震动起来。我急忙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法医部门的紧急通讯。
“陆离，那几片指甲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电话那头，法医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不是周洪斌的！数据库里没有直接匹配，但我们进行了亲缘关系比对……结果显示，与李春生户籍系统里登记的一个早年夭折的儿子，存在高度亲缘关系！”
李春生儿子的指甲？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我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李春生的儿子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冒出他儿子的指甲呢？这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和关联？
除非……那个孩子没死？或者，这是李春生保存下来的……纪念品？被周洪斌（或者x）用来作为折磨沈默崔鹏的道具？
混乱！前所未有的混乱！
“另外，”法医面色凝重地继续说道，“经过对沈队手上和老虎钳上提取到的血迹进行 dNA 分析，我们发现除了沈队自己的血液外，还有另一个人的血迹，经过比对，确定属于周洪斌。不过，这些血迹的量非常少，更像是……不小心蹭上去的。”
听到这里，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涌起了无数个疑问。蹭上去的？这是否意味着沈默和崔鹏并没有对周洪斌造成实质性的严重伤害呢？那周洪斌头上的伤（如果他真的有伤的话）又是从何而来呢？难道是他自己弄的？
线索就像被打乱的拼图一样，每一块都似乎指向一个方向，但又彼此相互矛盾，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在大家苦思冥想之际，指挥部的通讯频道里突然传来技术科的新发现：“报告！第七纺织厂仓库内部发现一个隐蔽的夹层空间！里面有明显的生活痕迹！并且，我们在这个夹层里找到了一些物品，其中包括……包括赵明辉失踪的背包和笔记本电脑！”
赵明辉的背包和电脑在第七纺织厂？！
他不是被灭口了吗？他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x的据点？
“电脑能恢复数据吗？”负责人立刻问。
“硬盘被拆走了，但我们在夹层里找到了一个被丢弃的、损坏的U盘，正在尝试修复！”
U盘！可能有关键证据！
“立刻修复！最高优先级！”
等待U盘修复的时间里，另一种可能性在我脑中疯狂滋生。
赵明辉……他真的昏迷了吗？肇事逃逸，找不到司机，背包和电脑出现在x的据点……
如果他才是x呢？
他假装被灭口，实际一直在暗中操控一切？他利用他对当年案件的调查，策划了这场针对所有“罪人”的复仇？他知道李春生和周洪斌的勾结，所以他用李春生儿子的指甲（或许是他找到的遗物）来刺激周洪斌和沈默崔鹏？他戴着面具，改变声音，故布疑阵……
这个推测，似乎能解释很多问题。他有动机（为哥哥报仇），有能力（作为作家，具备策划和伪装能力），有机会（调查过程中能接触很多信息和人），也有时间（所谓的“采风”）。
但是，医院里的昏迷状态，真的能够被伪装出来吗？毕竟，现代医学的检测手段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欺骗的。这其中是否存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呢？难道说，他还有同伙？会是红姐吗？亦或是医院内部的某个人？
正当众人苦思不得其解之际，技术科突然传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U盘部分数据修复成功！里面有一个加密的音频文件，经过解密后发现，竟然是一段通话录音！”
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负责人当机立断，立刻下令道：“播放！”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技术人员迅速操作起来。一阵轻微的电流杂音过后，录音终于开始播放。
首先传入众人耳中的，是一个苍老、疲惫，且带着深深悔恨的声音。毫无疑问，这就是周洪斌的声音。
只听他说道：“……我都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供词也写好了……求求你，放过崔鹏吧，他是无辜的……”
另一个经过处理、但依稀能听出些许激动和偏执的年轻男声回应（不是电子音，而是物理改变）：
【无辜？他和你一样，穿着那身皮，就是原罪！当年如果他调查得再仔细一点，我哥就不会……！】
【明辉……收手吧……一切都该结束了……】周洪斌的声音带着哀求。
明辉！赵明辉！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仓库里一片死寂。
所有推论都被证实了！x就是赵明辉！他假装昏迷，暗中策划了这一切！周洪斌知道是他，甚至可能在某种程度上配合了他（出于愧疚？还是被胁迫？），但最后关头，周洪斌试图保护沈默崔鹏！
“立刻控制医院里的赵明辉！”负责人怒吼。
通讯频道里传来混乱的回应：“医院报告！赵明辉……赵明辉在十分钟前，突然生命体征急剧下降，陷入深度昏迷，正在抢救！”
生命体征急剧下降？是巧合？还是他得知事情败露，采取了最终手段？自杀？还是灭口？
“封锁医院！严密监控！绝对不能让他死！”负责人几乎是在咆哮。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真相大白了，但代价是如此惨重。三条人命，多人重伤，沈默崔鹏精神崩溃，而元凶，此刻正躺在医院里，可能以死亡来逃避最终的审判。
真的结束了吗？
我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那份“供词”里，周洪斌承认收买了李春生。但李春生呢？他在这盘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赵明辉又是如何找到并利用李春生（或者他的遗物）的？还有红姐，她仅仅是个知情人吗？
以及……沈默崔鹏。他拼死留下的“北路17”地址碎片，是真的线索，还是……赵明辉故意让他传递的，为了将我们引向周洪斌，完成最后一场“师徒对决”的戏码？
救护车的鸣笛声远去，带着昏迷的周洪斌和生命垂危的赵明辉。
警员们开始收队，现场留下斑驳的血迹和一片狼藉。
我走出冷冻库，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案件似乎告破，但弥漫在空气中的，却没有丝毫轻松，只有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悲凉。仇恨扭曲了人性，设计了一场如此精密的血腥盛宴，最终吞噬了所有人。
我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凝视着医院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忧虑和沉重。沈默崔鹏，那个曾经坚定地扞卫正义的人，如今却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他是否知道，在他所坚守的正义背后，隐藏着他恩师那不堪的罪恶？他是否了解，他一直试图保护的师父，也许曾经对他举起过屠刀？他又是否明白，他所经历的崩溃和绝望，其实是一场针对他信仰的、最为残忍的谋杀？
当他最终醒来时，他将会如何去面对这一切呢？面对那个他曾经敬仰的师父，面对那被撕裂的信仰，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他会作何选择？
而法律，在面对这样一个躺在抢救室里、可能永远无法醒来的凶手时，又该如何进行审判呢？这是一个让人深思的问题，法律的公正与人性的复杂在这里交织，让人感到无从下手。
雨后的城市，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但在这清新之中，似乎还隐隐透着一丝血腥的余味。这场以“教学”为名的罪案，就像一道深深的伤疤，永远地刻在了这座城市的记忆里，深可见骨，让人无法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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