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篝火燃到后半夜,添了新的松枝,火苗蹿得老高,把破庙的梁木映得明明灭灭。大人们都困得靠在墙角打盹,石头却带着五六个半大孩子围坐在篝火旁,眼睛亮得像星星——守岁的习俗不能少,他们早约好了要轮流讲故事,熬到天亮。
“该你了,石头哥,快讲快讲!”最小的十三娃推了推身边的高个子男孩。
石头攥着烤得焦香的红薯,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开口:“我娘以前跟我说,咱们老家后山的雪地里,有‘鬼打墙’的事儿……”
这话一出,孩子们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
石头越讲越投入,手舞足蹈地比划:“说有年冬天,有个猎人进山打柴,走着走着就迷了路,眼前全是白花花的雪,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后来啊,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
他突然顿住,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睛瞪得溜圆:“是个黑影!穿着破棉袄,脸藏在帽檐底下,一边追一边喊‘太极……云手……’,那声音飘悠悠的,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哇啊!”女孩中最小的“乖娃”小桃没忍住,哇地哭出声来,不由自主的往后缩,小肩膀抖个不停。
其他孩子也吓得缩成一团,有的攥住同伴的胳膊,有的往篝火边挪了挪,连庙里的风呜呜吹过,都像是黑影的脚步声。
石头心里也发毛,却硬撑着拍了拍小桃的背:“别哭别哭,都是假的……”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看见陈光庆正站在篝火边,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红薯粥。
“吓着了?”陈光庆把粥递给倩倩,蹲下身帮她擦了擦眼泪。
孩子们见是他,都松了口气,纷纷围过来,有的拽着他的衣角,有的爬到他身边坐下。陈光庆摸了摸每个孩子的头,看着他们通红的眼睛和紧绷的小脸,心疼又好笑——这一路颠沛流离,孩子们见多了刀光剑影,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勾起他们的恐惧。
“石头讲的故事,我也听过类似的。”陈光庆拿起一根柴火,拨了拨篝火,火星溅起来,映得孩子们的脸暖融融的,“不过那不是黑影,是以前走镖的人。”
他慢慢讲起自己小时候听来的走镖故事:“说有支镖队冬天过雪山时,也遇到了‘鬼打墙’,走了半天都在原地打转。但领头的镖头却是不慌,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太极图,往雪地上一插,然后练了套‘金鸡独立’,闭着眼睛站了半个时辰。等他睁开眼时,就看见远处的山尖亮着,他知道,那就是出山的路……”
“‘金鸡独立’?是太极招式吗?”十三个娃们好奇地问,刚才的恐惧渐渐被好奇取代。
陈光庆点点头,站起身,当着孩子们的面摆出姿势:“看好了,‘金鸡独立’要这样——左腿站直,右脚屈膝抬起来,脚尖勾起,双手像抱球似的举在胸前,眼睛盯着前方,身子要稳,像棵扎在土里的树。”
他单腿站在篝火旁,身形笔直,任凭风吹动衣角,竟真的稳如泰山。孩子们都看呆了,倩倩也不哭了,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
“我来试试!”十三娃小狗蛋率先站起来,学着陈光庆的样子抬起右腿,可刚一抬脚就晃了晃,差点摔在地上。
陈光庆赶紧扶住他,帮他调整姿势:“别慌,重心放在站着的腿上,腰要挺直,想象自己是只金鸡,脚爪牢牢抓着地面。”
在陈光庆的指导下,小狗蛋慢慢站稳了,虽然只坚持了片刻,却兴奋得满脸通红。
其他孩子也纷纷效仿,有的抬起左腿,有的抬起右腿。在篝火旁,顿时多了一群“小金鸡”,有的晃得像风中的芦苇,有的干脆摔在地上,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刚才的恐惧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陈光庆耐心地帮每个孩子纠正姿势,教他们如何用腰腹的力量稳住身体,如何用眼睛盯着一个固定的点保持平衡。倩倩学得最认真,小脸上满是专注,虽然只能站几秒,却一次次咬牙坚持。
练着练着,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像石头、胖墩、铁蛋、栓子、大郎等,慢慢由不熟悉变熟悉,单腿站得也逐渐稳定起来。
“光庆叔,这个‘金鸡独立’,是不是也能打坏人呀?”小狗蛋揉着摔疼的屁股问。
陈光庆笑着点头:“当然能。要是有人从旁边推你,你站得稳,就能趁机用另一只脚踢他的腿,再用手推他的肩膀,一下子就能把他推倒。而且啊,练这个能让咱们的心静下来,就像刚才镖头那样,遇到难事不慌,才能想出办法。”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又练了起来。篝火的光映着他们小小的身影,有的站得笔直,有的晃来晃去,却都透着股认真劲儿。
陈光庆坐在一旁,看着孩子们的模样,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决心——他一定要护好这些孩子,不能让他们再受惊吓,不能让他们像自己小时候那样,在颠沛流离中看不到希望。
天快亮时,孩子们终于熬不住了,有的靠在陈光庆腿上睡着,有的蜷缩在篝火旁,小脸上还带着笑意。
陈光庆轻轻抱起小桃,把她放在铺着干草的角落里,又给每个孩子盖好棉袄。
庙外的雪停了,东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陈光庆望着篝火渐渐变小的火苗,握紧了拳头——前往端王府的路必定艰险,但只要有他在,有太极的功夫在,就一定能带着孩子们平安走下去,让他们能像今晚这样,笑着守岁,笑着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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